窃玉（7）：矛盾与危机

    长长的黑木饭桌上，佣人已经把佳肴摆放得满满当当。但落座的人却伶仃稀少。

    云棠从远处只看到一个坐得板正的陌生背影

    嗯？新的玩家？

    然而待她走近并落座时，对面人的面容却令她一惊：原来是沈陵恪！

    玩家在进入游戏时都是自己选择的初始形象，但后天可以继续改造（只能对表面）。云棠之所以开始能顺利认出大家，是因为苏觅鱼他们几乎都是用了自己的形象。

    但此刻的沈陵恪就如一个换装游戏里的主角，他截然不同却依旧精致帅气的风格令云棠忍不住偷偷抬头瞅向他。

    连发色都换了…他怎么做到的？

    原本的雾霭蓝半长发被重新染成黑色，但发尾过渡了一截黑加仑紫。雾霭蓝的发色让沈陵恪看上去是清冷的昳丽，但现在，黑色修饰了他的面容，把他长相的侵略性全都显露。

    发觉云棠的视线，他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但就这一眼，云棠感觉眼前的人完全不像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他深灰色的瞳孔自带冷意，殷红的唇嘴角拉平，完全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云棠有些沮丧，她刚想开口却见沈陵恪立刻把视线移到虚虚的一处，这刻意的举动让她纳闷又费解。

    好歹以前也是同学一场……

    看着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苏觅鱼露出看好戏的神色，他在桌下的手偷偷握住了云棠的小手，另一只摆在桌上的手亲密又自然地给云棠布菜。

    但筷子在空中却碰到了另一双筷子。

    “三少爷，这并不合规矩。”一道低沉又带点烟嗓的磁性声音响起。

    “哼，管家也没必要事无巨细吧。”

    苏觅鱼的眼里带上几分挑衅意味。

    郗遥没动，他像一座石雕固执站立在云棠身旁，金丝眼镜遮住了他眼里的神色。

    气氛突然有些凝重，云棠不懂怎么会变成这样。于是她默默抱紧了自己的饭碗：“我可以自己夹菜，你们吃你们的。”

    听她都这么说了，苏觅鱼嘴角不禁下拉并收回筷子，郗遥同时也后退了几步。

    明明只是想吃个饭，但两道视线让云棠觉得锋芒在背，她匆匆扒了几口饭便丢下一句“我先上去了。”

    等她走后，餐桌上的人都不约而同停下进餐的动作。

    苏觅鱼回头，他的语气很似天真：“郗遥难道也想加入我们吗？”

    身后的青年却微微低下头：“她是祁云深的女朋友。”

    “这只是个游戏罢了，如果你不说，云深是不会知道的。”他笑吟吟。

    “……”

    郗遥沉默了。他知道这是一种警告。

    道德感谴责他沉默的行为，但……他知道这群有钱人家的少爷不喜欢被忤逆。或许他不应该多管闲事，可看云棠被无数谎言包围其中，心里的怜悯和一些古怪的情愫让他忍不住出言提醒。

    “郗遥啊，都和我们相处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一副死脑筋。你真的觉得云深很重视棠棠吗？”

    “你知道的，这个圈子向来都是如此。况且云家最近资金周转似乎有点困难，让棠棠多结识点人脉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苏觅鱼的手轻敲几下桌面，他的话让郗遥觉得陌生。

    “我先走了。”沈陵恪突然站起来。

    马丁靴“哒哒”的踏声逐渐远离，苏觅鱼的眼神渐渐暗沉下去。

    ＊

    云棠回房后换了一身水色配暖白的旗袍，她习惯性地查看镜子里是否有新提示，可惜一无所获。

    那么接下来是去外面找线索还是在房间里研究呢？

    云棠想了想：目前她得到的剧情少之又少，恐怕房间里解锁的线索也只有一点点……

    那就尝试着潜入沈陵恪的房间吧！

    她不相信现实中那么友好的一个男生会为了维持人设而待她全然冷漠！

    可惜云棠不知道的是，冷漠才是沈陵恪的基底色。这场角色扮演对他来说其实是本性的释放而非伪装……

    ＊

    从女仆口中得知二少爷此时在三楼的书房，云棠心里窃喜。

    或许是上午苏觅鱼所说的“搜查时要小心”的话语影响了她，她不知为何变得更加谨慎了起来。

    因为怕主动向仆人询问沈陵恪房间位置的行为会引来探究，于是云棠又是不辞辛劳地在沈宅里转悠大半圈。最后她在二楼一个偏僻的地方发现了目标点。

    云棠将手放在门把上，发现房间没锁，她的心里却没多少喜意。

    在刚刚寻找的过程中，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暗中有道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她……

    越想越害怕，云棠不禁打了个寒战。

    偏僻的角落好像正酝酿着一场阴谋，头顶的吊灯投下惨白的光，漆黑的房门在“嘎吱”声中被轻轻推开又关闭。

    门口，精致的青花瓷落地瓶被照出清润的浅光，但有一处落下了略深的阴影，一闪而过……

    相比较苏觅鱼房间内稀少得可怜的线索，沈陵恪这里可以找到的真是太多了！

    虽然他的房间和他目前的人设很相符，室内的摆设尽显冷酷，但充满了生活气息。

    云棠路过一张圆桌时甚至还发现一条织了一半的围巾和一些自制的配饰……

    什么冷酷男？分明就是个面冷心热的贤惠男孩才对！

    云棠被沈陵恪人设的反差萌了一下。

    继续深入，她发现沈陵恪房内有个独立的衣帽间，里面和他卧室差不多大。

    粗粗探索一番，云棠翻出了一堆书信，上面是沈陵恪与一位名为“祝颜”的女士的对话。从信中来看，这位女士的身份应该就是沈陵恪的母亲——沈斯年第二任妻子了。

    但是，沈陵恪和祝颜的母子情似乎很淡薄，他们的书信往来每次都只有短短几句话，双方尽显敷衍态度。

    在最近的信中，祝颜提到了“渚瑶玉”，沈陵恪的反应平平，他对玉的描述也是普通，似乎是不想祝颜对渚瑶玉产生兴趣。

    ……

    信很快就翻完了，除了和祝颜来往的信件外，云棠发现还有一些署名陌生的信件，里面的内容极其简短，但云棠都看不懂。

    “宁城……蒋家……”

    “只有五天……”

    她喃喃自语。

    把信放回抽屉，她又朝别处翻弄。

    “咦？”

    脚突然被绊了一下，云棠蹲下想找罪魁祸首，结果视线逡巡间她发现了床底的一个箱子。

    打开箱子的声音与身后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离奇重合，来人在看清房间里的人后不由眉毛一挑。

    箱子里的东西被尽数倒下，云棠拿起一个跳蛋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这是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吗！”她崩溃地抓了抓头发。

    身后轻轻的脚步声一顿，少年优雅的嗓音泛着嘲意：“不愧是新进门的夫人，这么快就想持家了？”

    他言下之意就是：你管这么多？

    云棠惊恐地回头，手里握着的跳蛋让她看上去有些滑稽。

    沈陵恪深灰的眸子眯起。

    男生抱胸站着，云棠狼狈跪坐，两人的姿势让沈陵恪身上形成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前女友，小妈……苏觅鱼没和你说要多避着我么？”

    少年轻轻歪头，绝丽的面容第一次没有布满冰碴子，但他脸上浓缩的恶意却远远比冰冷来得更加可怕。

    云棠讪笑，她扶着床沿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因害怕软的不成样子。

    然而，即便她的脚没软，她今天下午也注定无法离开这个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