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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世(四)至(六)

  刘崇义找了枪手这件事,马上就会上微博热搜,接着她已经准备好的、真假掺半的、各种奔月杯的猛料,也会一齐冲上热搜。

    在她巧妙的舆论诱导下,会把奔月集团塑造成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再让几位参与“奔月杯”评委工作的教授发声明与奔月集团割席,甚至发动一些权威媒体点名细数奔月集团的saocao作。

    信用问题是巨大的问题,刘家父子马上就能从光辉的顶端落进尘埃里。

    在明知有录音机的情况下,她把这些,全都对萧定权说了。

    因为她知道萧定权不敢告发他,因为她还知道,他的朋友宋成志,曾经破坏了某个不能提名字的机构的防火墙,却逃脱了对方的追捕。

    那件事情,后来极快时间内,防火墙又被重新“补好”,宋成志在远端把所有cao作痕迹全部删除。

    女人说,你的朋友宋成志,在计算机上是个天才,在社会关系上,是个纯纯的白痴。

    他真的以为,那个机构没有来追查他,是因为他把所有的痕迹删掉了吗?

    是因为这件事情对方不想声张。宋成志以为自己“逃脱”了,其实早已经被那方强大的力量牢牢控制在五指山下。

    建议你还是劝他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正直之才。女人甚至对他这样说。

    萧定权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正直?上天保佑,这个女的有什么脸说出正直这两个字?

    他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自己,也没这个脸。

    十一

    但是萧定权隐约觉得,不对,事情不对。

    她为什么要让他赢?难道他赢了之后,对她有任何好处?没有。

    只是因为她手里有萧定权让自己的黑客朋友去侵犯别人隐私的证据,所以她觉得自己能把他当一颗棋子一样拿捏。

    如果不从,那就会有人身败名裂。

    那个人很大可能是,宋成志。

    其次,这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这么多消息,宋成志以前不小心破了某机构防火墙的事情,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个女的是怎么知道的?

    她既然有这样通天的本事,怎么会屈尊做一个奔月集团的二把手?

    再次。如果这个女人把宋成志曾经破坏某机构防火墙的事情捅到网上,这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机构,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管么?

    那岂不是相当于,公开告诉天下人民,我们机构的防火墙烂的跟个渣一样,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黑客就能一刀捅开我们的防御?

    就算他是个十九岁就从大学毕业的天才,也一样不行。

    不可以行。至少这件事,绝对不可能被摆在大众面前。因为它背后牵涉到的利益,太大了。

    萧定权坐在自己书桌前,慢慢冷静下来,把疑点一个一个串联起来。

    如果他当场答应收下她给的决赛题目,就是直接把自己的把柄塞到她手里。

    她只要公开录音,无论奔月杯怎么样,萧定权的社会形象一定死定了。

    他显然不会干这种事。

    她自然也不觉得他会是这种蠢人,所以只是对他说,如果你想好了,就联系我。

    看着那一串小小的电话号码,萧定权觉得,自己可真是沾染上了什么恶魔。

    十二

    恶魔又如何,难道恶魔就一定很聪明吗。

    不见得,恶魔也可能是在虚张声势。

    这是萧定权经过一番思考后得出的结论。

    此时此刻,刘崇义正在老师的指导下,为决赛进行练习。

    门铃响了。刘崇义从监控器往外看,瞳孔微缩。

    可真是一个不速之客。

    萧定权。

    十三

    “你找我爸爸?”

    刘崇义给他端了一杯水。

    “他最近出差了。公司的事情都是副总裁在管。”

    萧定权拿水的手顿了一顿。

    “副总裁。”

    萧定权转头看着刘崇义。刘崇义看上去就像一个孩子,虽然只比他小两岁,但一直被保护得很好,长相漂亮,性格乖张,稍有些不谙世事。

    萧定权想起那女人说的话。如果刘崇义确实做了这件事,那这傻小子也不过就一个目的,把奔月杯赢回来。

    “崇义,你说的这个副总裁,是不是,三十四五岁,留着棕色的大波浪头发,右眼眼皮上面有颗痣?”

    刘崇义惊呆了。他装也不会装,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萧定权看一眼就知道是了。

    “不……不是。你在说谁啊,我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

    萧定权腹诽,这么蠢,怪不得当不了奔月集团的继承人。

    或许这蠢人也发觉事情不对,从沙发上站起来,道,“定权哥,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

    “我有事。”萧定权斩钉截铁。“我是为了奔月杯的事情来找你的。”

    刘崇义啧了一声,满脸防备,“你也觉得我找了枪手是吧。”

    “我不是觉得。”萧定权道,“我知道你找了枪手。我还知道你找的枪手是谁。我甚至知道现在在书房里等着你的老师,是专门为了给你练决赛的题目而找来的。”

    刘崇义在原地,直挺挺的,愣住了。萧定权看着这孩子的脸色由红变白,又变绿,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缓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的问道:

    “你、你听谁说的?”

    萧定权挑了下眉毛:“重要吗?所以,我说的事情是真的了?”

    “佟姐告诉你的?”刘崇义往前走一步,脸上的表情从惊恐,变成了被背叛的愤怒。

    “佟姐是谁。”萧定权皱了下眉头。果然,那女人给的名片上也是个假名字。

    “假的,萧定权。”刘崇义终于找回了部分理智,咬牙切齿的说,“你说的这些都是假的。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但你要是想这样就劝我放弃奔月杯,我告诉你,不可能。”

    还惦记你那奔月杯。萧定权想。你还不知道你那奔月杯上面的奔月两个字,马上就要刻在你们刘家企业的墓碑上了。

    “随你怎么说,刘崇义,不过我也想告诉你,”萧定权低头,凑近他耳边,“你拿到的决赛题目是假的。”

    “不可能!!”

    刘崇义跳了起来。

    萧定权觉得好笑极了。

    但他笑不出来。

    “别太相信那个女人,刘崇义。”

    萧定权在手机上找到刘崇义的联系方式,把下午的录音发了一份给他。

    “听听这个。”

    “别让她知道,你自己听,自己判断。里面有些东西你可能不想听到,但你要清楚,我们现在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谁也跑不了。”

    “还有。”

    萧定权快要走出门的时候,回过头来,看着刘崇义说。

    “如果你爸爸回来了,拜托他赶紧联系我,或者我父亲。”

    十四

    接下来,是宋成志。

    他到了宋成志那个猪窝一样的家,把兴致勃勃打着游戏的宋成志拉起来,跟他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宋成志听完,一整个吓傻了。

    “她怎么知道的?”

    宋成志面无血色,

    “连我爹妈都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我也还没想明白,成志。”萧定权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但是她跟我说了一句话,”

    “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黑客。”

    这位二十四岁已经博士毕业的天才少年,此时像失去了全身所有骨头一样,瘫在了电竞椅上。

    “你冷静一下,成志。”

    萧定权拂了拂他额头上被冷汗沾湿的头发,又去给他端了一杯水来。

    “按那个女人的说法,如果那个机构想要抓你,你早就已经进去了。”

    这句话显然没有让他更加冷静,手抖得差点把杯子里的水晃出来。

    “但你没有进去。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件事情,他们已经决定要放过你了。”

    “既然是这样,他们更不可能让这件事公之于众。”

    “比起……”萧定权还是决定说出这句真话,“一直在他们视线里的你。”

    “一个想要把这件事捅到所有人面前的人,才是更大的威胁。”

    “所以,你不要怕。”

    宋成志勉勉强强的,冷静下来,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

    有点发抖,但比刚才好多了。

    “她绝对不敢做这样的事。”

    萧定权一直在说,而被宋成志几乎没说一句话。

    “但是我们两个调查刘崇义的事,就不一定了。”

    宋成志差点被一口水呛到。

    “所以我们现在不能坐以待毙,成志。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办法,再动用一下你的超级智商。”

    萧定权再次拍拍他的肩膀。宋成志仍脸色煞白的说不出什么话来,他不能再在这里耽误下去了。

    “我明天再来找你。”

    十五

    夜色笼罩这个城市,时间走得飞快。

    他必须抓紧。

    十六

    父亲在听他讲述的时候,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从昨天拜托宋成志查人,发现刘崇义没有找过枪手;到今天被陌生电话约出去,受到那个女人的威逼利诱;再到刚刚去见了刘崇义和宋成志,都说了些什么,萧定权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最后他说,“对不起,爸爸,我知道我这次惹了很多麻烦。”

    萧父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并未缓和:“知道就好。”

    “你和你的朋友,仗着自己有黑客的能力就胡乱行事,才会把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你又直接去找了刘崇义,难道不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吗?如果那个女人知道事情败露,狗急跳墙,把她准备用来对付刘家的手段全部用来对付你,你怎么办?”

    萧定权承认道:“我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我觉得如果事情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那我和刘崇义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你也知道是如果嘛。”萧父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你应该还知道,刘学良的小儿子,金玉其外,内里没有多少油水,不是个聪明人。等你一走,他转头就去找你说的那个女人当面对质,你这不是拱手把局面送到别人手上吗?”

    “……对不起。”萧定权无话可说。

    他想到了,但是无法忍受自己不做点什么。

    剑沉了,难道要刻舟吗?就算扔一块石子进去,也比坐以待毙更好。

    “那个女的跟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江薇。她说她是奔月集团的副总裁。”

    萧父在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里,翻出了一张表格,指着上面的证件照问他:

    “是这个人吗?”

    萧定权看过去。表格上白纸黑字写着,这位就是江薇,是奔月集团的副总。然而长相,这位女总裁看起来至少四十五岁,留着干练的黑短发,脸颊有些发福,眼皮上也没有痣。

    萧定权摇了摇头。

    虽然他已经预料到了,但这并没证明什么,只是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不是她。”

    萧定权说,

    “我刚去刘崇义那里,刘崇义问我,我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是不是佟姐告诉我的。”

    这一句,他刚才也说过,但那时候父亲专注于听他继续讲下去,没仔细听这个细节。

    “这个‘佟姐’,可能是那女人真实的名字,或者另外一个名字。”

    萧父拿了一张纸,在上面慢慢的写tong这个字。写一个,又划掉,再写一个。

    写到“佟”的时候,他顿住了。

    “爸爸认识这个人?”

    萧定权看着父亲,犹如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萧父抿了抿嘴,看起来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说不好。”最后他说,一边把纸收起来,站起身往外走。“我马上去着手处理这件事,如果有需要你的地方会联系你的。”

    “还有,”

    父亲在快走出门的时候顿住了,转过身来,指着他说,

    “别再惹事了。”

    十七

    所有这一切结束。萧定权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出了集团大楼,往外走。今晚是个阴夜,没有月亮,只有明晃晃的路灯。

    不想回家。回家就要看到那张被换下来的红梅残雪图,他改了好几个日日夜夜,最终决定跟随本心,才换下来的图。

    都是献给这个奔月杯的。

    但这才几天。这奔月杯忽然变成了阴谋者的筹码,忽然变成了别人威胁他的道具。

    这样的奖就算拿下来,有什么意义?写在履历里,有什么意义?

    摆在家里,都嫌它脏。

    他倚在一个路灯上,失魂落魄的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摸出手机,一条未读消息静静躺在屏幕上。

    卢世瑜。

    “明天过来吃顿饭吗?”

    老师问他。

    一个小时之前。

    那时候他在干嘛?不知道,反正手机关了静音。他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晚上九点半。

    神使鬼差的,他回了几个字。

    “现在可以吗?”

    回完就觉得自己冒昧了,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撤回,对面的卢世瑜已经来了消息。

    “来吧。”

    (未完待续)

    ps.每个人都要警惕自己的力量。就像卢尚书说过,除了提防小人对自己的伤害,更要提防和小人对抗时,自己对自己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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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世(六)》

    弥补一下上一章的含卢量

    一

    “来吧。”

    萧定权看见屏幕上那短短的两个字,觉得一切委屈忽然就涌上了头,藏了一天的小哭包,好不容易才在路灯下忍住了眼泪,免得来往的行人看着他,一脸诧异。

    然后打了辆最快的车。

    二

    卢世瑜给他开门的第一瞬间,就发现了事情不对劲。

    怎么形容这个孩子。上一次见到还是神采奕奕,今天就变得……

    似梅花败矣,受不住那漫天的大雪。

    卢世瑜想问他,怎么了。

    但他忍住了。

    因为看那孩子的眼睛,大概是刚刚哭了一场,又在故作坚强不想让眼前人看出来。

    于是他没说什么,只当一切如常。

    三

    网上的那些消息,卢世瑜也已经知道了。

    奔月杯在书画圈里,也算是个知名度高,受关注广的比赛。

    他给萧定权发那个邀约,也是不想孩子在遇到——被人莫名其妙地在网上推出去当挡箭牌、被扒出了各种个人信息、受到各种千奇百怪指点的情况下,没人陪他一起面对。

    不过现在看来,他可能也来迟了。

    四

    萧定权低着头,默默的,关门,换鞋,然后又站直了,向老师鞠了一礼。

    卢世瑜点点头示意不必多礼。

    而后,卢世瑜去沏茶,萧定权便向内间走去,径直进了书房。

    那暗色的戒尺,仍然规规矩矩摆在书架上,萧定权忍不住的一直盯着它看。

    有那么片刻,萧定权心里升起后悔的感情——不是后悔昨天找宋成志去查刘崇义,而是后悔,这把戒尺,可能真的不应该带给老师。

    怕老师知道自己这两天都干了些什么荒唐事,会恨不得把他打死在这里。

    然后又自嘲的想,到现在自己还有这种想法,是真的该打。

    他和往常一样,在地上跪坐下来,不过他给自己膝盖底下铺了一个蒲团。

    本来卢老师家是没这种东西的,因为他时常在这里蹦蹦跶跶,这才准备了这种跽坐时候用的薄垫。

    卢世瑜端着两杯茶进来了。

    和他一样,跪坐下来,在他对面。把手里的一个杯子递给他。低头看了眼小孩跪坐得端端正正的样子,卢世瑜淡淡的说:

    “你今天累了一天了,不用坐得这么端正。”

    萧定权两只手捧着茶杯,声音低低的说了一句,“没事。”

    低头喝那杯热乎乎的茶,没敢去看老师的眼睛。

    卢世瑜没喝。他把杯子捧在手里,眼神柔和的看着他。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整个书房里安安静静。

    最后还是卢世瑜先开了口。

    “怎么,今天突然想过来。”

    萧定权放下了茶杯,眼睛依然黏在那杯子上,听见老师问话,终于抬起头,神色微妙的看了老师一眼。

    然后马上又低下头去了。

    “我……”

    这个字的后延拉的很长。

    最终他还是又抿住了唇。

    卢世瑜轻轻笑了,于是终于喝了一口茶。

    “有什么事情,不敢和我说。”

    “……是。”

    他承认了。

    就是不敢。

    明明来之前,是无比渴望老师家这种氛围的——安宁,温和,有淡淡茶香。

    连时间都会变得可有可无。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有卢老师。

    可是当他真的坐在老师面前,心里有一堆话想和老师说的时候,又堵住了。

    害怕了。

    比起让老师生气,他更害怕的是,让老师失望了。

    不知道老师听说他做的错事之后,会有多失望。

    他怕了。

    “那喝口茶,慢慢说。”

    卢世瑜开口道,顺便转头看了看四周,有什么能把话题扯开的东西。

    缓和一下气氛,安慰一下那不敢说话的小孩子。

    “上次借给你的书……”

    “老师。”

    萧定权不领情。

    他唤了一声,打断了卢世瑜还未说出口的下半句。

    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把杯子放在一旁,略微起身,把蒲团从膝盖底下撤出来,也放在一边,然后跪下来。

    弯下腰去,额头深深贴近地面。

    “学生做了错事,今天是来向老师请罚的。”

    五

    卢世瑜皱了皱眉头。

    他偶尔也会想,如果当初有的选的话,他也许不会想要一个这么不省心的孩子当学生。

    但是这个孩子的天性,不缺任何善良慈悲,这才是卢尚书从来都没有放弃教导他的原因。

    “请罚之事,可以容后再议,今天不行。”

    今天太晚了。睡一晚上,明天他那只手应该消不了肿。

    从他这个表现来看,绝对不是什么打两下就能过了的小事。

    “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萧定权慢慢的直起上身,轻轻说了一声是。

    依然低着头,微微垂着眼睛。

    “都有勇气说出请罚的话了,还不敢看着为师吗?”

    要是手里有那把戒尺,卢世瑜真想拿它把小孩的下巴撬起来。

    “抬起头来。”

    卢世瑜的声音不大,但在空荡的书房里,听起来很有威力。

    萧定权顺从的,慢慢把头抬起,眼里已蒙了一层薄雾。

    卢世瑜的眉头又拧在一起了。

    总是这样。明明心里有一堆话想和老师说,却又在那犟着。明明这小孩就是个被霜打了的茄子来求他安慰了,还非要跪下磕头说自己是来请罚的,不讨两下打不安心是吧。

    萧定权以为自己在那别扭,老师就看不出来,其实卢世瑜心里像块明镜似的。

    这孩子不过就是想跟他亲近。

    太想了,想到不好意思开口。

    “非要我把戒尺拿在手里,你才肯说话吗?”

    六

    “不……不是。”

    萧定权这倒是肯说话了。

    “学生……惶恐,不敢面对老师。”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又低下去。

    “但老师要是……要拿那把戒尺,学生这就去取……”

    “过来。”

    卢世瑜打断了他。

    声音听上去,有些愠怒。

    萧定权愣了两秒,慢慢向前,膝行了两步,将两人之间那并不遥远的距离,变得更近。

    近到老师一抬手,就能摸到他的脸。

    卢世瑜真的抬起了手。

    却是五指合成一个巴掌扬起,作势要往他脸上扇下来。

    萧定权本能的缩了一下,然后克制住自己,闭上了眼睛,没有躲。

    七

    手扬起来的时候,卢世瑜是真的想往他脸上扇去。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无名火是从何而来。

    但是看到那小孩,乖乖的在原地闭上眼,等着他的巴掌抽下来的时候。

    他的手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收了力气,轻轻的,抚在小孩的脸上。

    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

    八

    “萧定权,你到底在怕什么?嗯?”

    卢世瑜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捏住小孩脸上姣好的皮肤,装模作样的晃了晃。

    “怕挨打?怕疼吗?我看你每次请罚倒是挺利索的。”

    “有什么事情不敢和为师说的?为师哪一次没有站在你这边,帮助你,安慰你,教导你吗?”

    卢世瑜轻轻一推。萧定权像个不倒翁似的原地晃了晃,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被老师捏出来的红痕,心里想的是,真的好想就这样一头扎进老师怀里。

    当然他还是,像刚才克制自己躲起来的本能一样,克制住了。

    “我怕老师知道了……会对我失望。”

    萧定权老老实实的回答。

    还有后半句。他本来不想说的,却不知怎的,从嘴边漏了出去。

    “怕老师对我失望了,就不要我。”

    声音很低,但卢世瑜还是气笑了。

    这脑袋瓜子除了学习,一天天的想些什么呢?

    “所以你宁肯先请罚,也不愿意先跟我说你到底怎么了搞成这幅样子?”

    欠揍小孩诚实的点了点头。

    “老师要是打了我,就不能不要我了。”

    无懈可击的逻辑。

    九

    卢世瑜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对于萧定权说的这种蠢话,既有点生气,又有点心疼,更多的是无奈。

    怎么就让这小孩产生这种想法了呢。

    也许自己做的还不够好。

    “萧定权,你可受过入门戒?”

    “……受过。”

    老师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不仅受过,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既然你觉得我打了你,就不能不要你了,那入门戒,算不算是为师对你的承诺。”

    承诺两个字,如雷贯耳,小孩的心也随之一颤。

    “还是说你觉得,你干了什么离谱的事,够我把你逐出师门不成?”

    那应该,或许,可能,还是,没有吧。

    萧定权摇了摇头。

    “所以你在那别扭什么呢!”

    个臭小子。

    “有什么话就快说。”

    (未完待续)

    ps.“在老师家的一个夜晚”,下章继续。还是最喜欢写这师徒二人单独相处了,不管怎么甜都觉得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