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夕阳西下，柔软的粉雪再次降临大地。

    不过隔着一墙而已，室内温暖如春。客房内各色现代化的家电和巨大落地玻璃窗与之前的百年旅店截然不同。窗前站着一个纤细的男人。细碎的刘海遮挡住他的漆黑的双眼，他似乎在十分入神地思考什么。等听到背后的脚步身后才缓缓转过身来。

    「札幌公安来了消息，说并没有查到有一个叫做山本敏博的警部。但并不排除是忽然空降的可能性」埃温尔低垂着眼帘将收集到的资料一一上报给凛。

    「也就是说敏博并没有进入编制，那么现在两个可能第一他是假的，第二，他和哥哥一样是特殊警察。如果是第二个，那么我们的身份已经被暴露，日本政府违背了约定，准备对联合委员会出手了」凛背对着光，嘴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一丝轻蔑的嘲笑。

    看到不再被儿女情长拉扯的凛，重新变回熟悉的样子，埃温尔看他的眼神更深了几分。为了不让自己沉浸于此，他走向咖啡机将其打开，咖啡胶囊塞入其中后静待机械运作后飘香四溢。

    「的确有这个可能性，但警察的目的也可能并非是我们」

    「哦？你的意思是日本政府的目标是狄伦？」

    「毕竟狄伦亚洲部根基不稳，政府很有可能借此铲除这个不稳定性」

    金属勺子触碰着陶瓷杯壁发出悦耳的响声，埃温尔往浓缩咖啡中倒入半杯气泡的牛奶「尝尝看，虽然胶囊咖啡不如家里的手冲咖啡」说完埃温尔将咖啡递给凛，笑得温柔。

    「他们要针对狄伦我没有意见，但莉莉丝在狄伦，这事可就不是他们能说得算了」不知是因为想着莉莉丝接下来可能被政府为难的状况，凛闷了一大口咖啡「呜！」舌头顿时被烫伤，瞬间疼得眼睛里含满泪水。

    「小心些，是我不好，没有帮你吹凉」埃温尔满脸心疼，捧着凛像是因为好奇而受伤的小猫咪那样，吐着舌头难过的脸。

    「没事」虽然舌头疼到麻痹，凛依然逞强。

    气氛从公事公办忽然转变成冒着粉色泡泡的暧昧中。

    「让我看看」埃温尔的右手拇指擦过凛的嘴唇，将脸凑得很近像是要看清他口舌中的伤口，男人的靠近让他的脸一阵发烫。

    「咳咳」想甩开他的桎梏，却被男人紧紧拽住了手腕「你干嘛？」凛质问道。

    「不喜欢我的亲近？」在埃温尔眼中，凛现在就是被揉到不喜欢的地方的猫，张牙舞爪地做着欲情故纵的反抗。

    「我没这么说」不只是心虚还是什么，凛别过头去口中喃喃自语「还是等莉莉丝过来再继续吧」

    埃温尔惊讶了一下松开了他，很快重新变回温和模样「好，我听你的」

    暧昧的氛围消散地一干二净。凛看着埃温尔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道是在思考男人这样做的理由是真的听他的话，还是别有用心。

    酒店走廊的另一头。气压低到快要让海茵茨无法呼吸，不知过去多久才缓缓听到男人用低沉的嗓音开口说「很好」

    「谢谢」莉莉丝双手抱胸，昂起头感谢修的认可。

    在场的三人都明白这是莉莉丝故意为之的挑衅，修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宠溺的语气说话，他沉着脸没有任何表情。

    莉莉丝转身准备离开，她握着门把手转头朝着身后说「我可以是你的，但并不代表你可以随意触碰我的东西。跟我走，海茵茨」

    海茵茨被震惊得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莉莉丝又看了看修，不自觉地吞咽口水试图将那份紧张感带走。

    黑暗中，修低着头不再言语，任由莉莉丝带走海茵茨。

    花园中，塞缪尔坐在秋千上，无风摇曳。昴漂浮在空中一下又一下推着秋千，雪童子也玩得十分高兴。

    「所以……有人叫你来找我……说只有我才能让山本看到你？那人是谁？」塞缪尔问道。

    「抱歉，当时天很黑，我没有看清楚，只觉得他的身上有一圈金色的光芒，给我特别温暖的感觉」昴悬停着低头思索着自己当时的确什么都没看清。

    「金色的光芒」塞缪尔下意识地想到了天使，他撇过头继续问道「他有翅膀吗？」

    「翅膀？没有。是个男人的轮廓」昴确定地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不过就算找到了你也没有用，太晚了……山本已经不在了……」说罢他飘飘忽忽，如同一片离了树的叶自那样落在了地上，洁白的衣摆与雪色融为一体。

    「为什么那么难过？」风迎面吹来，塞缪尔跳下秋千蹲下身关心黯然伤神的昴。

    「果然，妖和人无法心意相通。就像被诅咒了一样。直到最后，我们还是错过」颤抖的眼神，不断左右飘忽不断，昴的动摇让塞缪尔忽然能够感同身受。

    「未必」摸了摸小妖怪凌乱的发丝。塞缪尔起身站在雪中，周身燃起黑色的点点火焰。仅限的力量倾泻而出，黑色铺满大地。

    在昴震惊的注视之下，从地底下渐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身影，让他向后跌坐在地上。

    那个有着金属三角头盔以及魁梧的身形。黑色影子毕恭毕敬地单膝下跪在塞缪尔面前恭敬地说出两个字「主人」

    光是召唤出克恩就快要用尽全力，塞缪尔体力不支重新坐会秋千上，用孩童的声线命令魁梧的男人「把山本的灵魂叫出来，我有话对他说」

    男人在孩子脚下不卑不亢「恕我无礼，但山本阁下的灵魂并由我带去地狱接受审判。天堂直接接手了他」

    「……」塞缪尔踮起脚尖将秋千停下，用无比严肃的神情质问他「天堂何来的资格从我手上抢夺灵魂？你就给他了？」

    「因为他们拿出了上帝的谕旨，我无法反抗」克恩把头低得更低。

    「上帝那个老头嘴上说着不再管天堂地狱的事，结果还是……哼，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如果天堂再来找事，你必须告诉我」

    「是，主人」克恩没想到山本的灵魂如此重要，原以为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不想让主人亲自召唤自己。千万年来第一次的失职让他感到很愧疚。

    冰冷得傍晚。

    奢华至极的酒店大堂，没有用现代化的灯光照明，而是冒着明黄色的蜡烛。十支蜡烛围在黑色烛台上被悬挂在三层楼高的顶部，一共有三十个烛台之多。将整个大堂映照出不可思议的梦幻感。而就在这样安静的空间中，忽然传来了叮咚悦耳的钢琴音。粉橙交织的落地窗前坐着的男人十指在黑白琴键上翩翩起舞，仿佛世间都为之停滞。

    无论是刚入住的旅客还是下楼准备出门吃晚饭的客人。无一不被钢琴声吸引到停下脚步，如痴如醉地驻足观看。

    音乐秋水横波，吹起微风，如梦似幻之中仿佛奔跑着穿越金色得玉米田，一切都在飞速流转，叶子零零散落下来，透过稀疏的树枝间，天上就是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

    渐渐地，满月掩盖了黄昏。光芒扰乱人心，白日与黑暗的交替的时候是日本传说中的逢魔之刻。平日里看不见的，展现出真实的姿态。鲜红的天边，成群结队的奇异白鸟以神圣的姿态逐渐靠近雪山。惹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们在雪地上纷纷仰望着天空，惊叹神迹降临。

    「那是什么？北海道怎么会有那么多大雁？」女人在一众惊叹声中首先提出疑问。

    无人有空解答她的疑惑，除了年长的老人。烧到头的烟头从合不拢的口中落在地上，泛起细小的烟雾。他喃喃道「圣光在上，那不是鸟……那不是鸟……是天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