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旧恨
看着浑身是血的宗豪，我除了自责，还是自责，手伸到颈部脉膊处一探，幸好，他还有生命跡象。然而大量的失血，让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心跳上看二百下，另外，惨白的脸渐渐转紫，看来是中了剧毒，状况十分糟糕，或许……已经剩不到十分鐘的生命了。 「对不起……」我的泪滴滴滑落，落在宗豪的身上，我无意识的伸进腰间的暗袋，拿了「天之书」出来，让宗豪平躺在地上，将天之书放在宗豪的心脏部位之上。 我的心，震了一下。 真的该这么做吗？ 一样的画面，在五百年前，也曾经上演过，当时我怀中的人，是赵胜。 -- 「胜！」我赶胜的身边时，赵胜仅仅剩下最后一口气，似乎，在等待着我到来。 那时，我流着泪，也拿出了天之书，不过，胜将我的手按下，对我说：「不要……我说过的。」 我激动的说：「可是你快要死了，拜託……」 虽然已经没什么气力，但他仍用剩馀的所有力量握紧我的手，看着我的眼说：「萍，没关係，别哭……记得，如果有来生……我还会跟你在一起……我……爱……你。」语毕，他也从此离开我。 「胜……」我泣不成声，只得看着他离我而去。 -- 500年前，在还没遇到胜之前，爷爷在教导我们关于精灵的一切时，曾经说过：「精灵虽然长生不老，但不能和精灵相爱，否则轻则心痛，重则吐血身亡，所以，如果你们想透过天之书将爱人变成精灵，虽然可行，但你们一辈子再也无法相爱。」 这个规则看似严酷，但爷爷又说了：「如果精灵和人类相爱，甚至结了婚、繁衍了后代，精灵永生的力量将会转移至后代的身上，而自身则将变得跟人一样，有生老病死，不再长生不老，黄家就是利用这样的方式，能繁衍后代，也同时能守护这两本书。」 后来，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了胜之后…… 「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后我们能用一般人的身份和对方相处，我不要再当将军，你也回復成一般人，好不好？」在他出佂前夕，对着我说。 「不过，你还有復兴汉族的大业，我还有黄家世世代代的使命在身……」 「没关係，我认同你说的，为国效力不是只有站在前线才行，而且，你不也说了，黄家世世代代的使命，会随者传宗接待能延续下去？我愿意当守护你的那个人。」胜看着我的眼，坚定的说。 这样一个铁汉，竟然为了我，放弃了復兴国家的大业，为了我，甚至不惜入赘黄家。一来我被他的真心给打动，另一方面，我也自私的希望他，能够离开前线，一直陪着我，我不要他当什么大将军，我也不希罕精灵的力量，使命对我来说，只是个沉重的包袱，能越早放下越好。 「好，等你回来，我们就隐居起来，然后，把黄家的使命延续下去，我们就能平凡的过日子了。」 他笑了一下，不过脸色随即转沉：「万一，我是说，如果有个万一，你千万不要对我使用天之书……我无法承受，看着你却不能跟你在一起的痛。」 「你可以不要这么悲观吗？你可是第一勇士耶！你一定能打胜仗回来的！」我嘟着嘴，任性的说。 「好好好！我会小心的，看你紧张成这样。」他抱着我，轻吻我的额头，怀里十分温暖，嘴唇充满温柔。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再下一次抱他时，是在沙场上，在他临终前。 「胜……」 「你为什么不救他！只有你可以的！为什么……」灵荷满脸泪水，对着我大吼。 「你真的觉得这样比较好吗？就算救了他，他也不能和我们任何一个人相爱啊！」 「我不管！都是你！」她拿着剑衝向我。 五百年前，我和姊姊因赵胜而闹翻，五百年后的今天，不能确定是否已平息的怒火，却因为宗豪的重伤，而燃烧得更加剧烈。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的将手缓缓离开天之书，但是一看到宗豪的脸，一年来跟他相处的一切，彷彿一口气被倒了出来一样……这次掉入的，是短短一年前的回忆。 「师父，你那个药好神奇，我还以为我变成超人了咧。」宗豪得意的说。 第一次带宗豪去对付一个恶灵，让他小试身手，他可得意了，其实那些恶灵，透过附身来到我们世界，力量变得不到原来的一成，多半都不难对付，即使是有个万一，也只是因为没注意到而让他们不小心利用人的身体做了点坏事，就像这次宗豪遇到的一样。虽然，还是有些意外……几次的世界大战、几个莫名奇妙的独裁者、杀人狂……等等，歷史上记载了不少案例。总之，我打算看情况让宗豪应付，反正他也没什么特殊能力，况且一个人过了五百年，难得多个伴也好，最初我是这么想的。 「喝！」「绳之缚！」宗豪不停的练着咒术，另外，我也教了他一些剑术武术，当然，这都得配合特製的药和符咒，他天生神力，这些东西比我想像中还容易上手，虽然他也只是我第一个徒弟。 「你真的很棒！今天吃义大利料理好不好？」他进步神速，我感到十分满意。 「哇！太棒了。」他猛然地抱住我，我毫无防备的吓了一跳。 「你这是在干嘛……」我缓缓的，口气中带着杀气的说。 「啊！对不起。」他急忙跳开，红着脸低着头。「太兴奋了，毕竟这是师父第一次请我。」 「下次别这样了。」我冷冷的说，什么嘛！毛头小子，我比你大五百岁欸，吃我豆腐，好像不错……不对，一点都不好！ 后来，有一天我问他：「如果可以长生不老，又能有我这样的力量，你要不要？」 「当然好啊！师父你很酷耶……等等，长生不老？你该不会是……」宗豪从兴奋渐渐转为有点难以置信的表情。 「哈哈，我怕吓着你啊，算一算我已经五百二十岁了呢！」我对着他眨眨眼。 「屁啦！你说谎不打草稿，你看起来比我还小欸！想佔我便宜也佔太多了吧？」他两手一摊，不肯相信。 「唉，好吧。」我走进书房，拿出两件物品给他看。 「这是我五十年前拍的照片，你看看，那时的衣服有多好笑！还有，这是七十年前的。」我拿出自己的相簿，从开始有相机以来，各种不同的年代，都有一样年轻的长相。 「在那个时代，电脑还得按一堆有的没的东西才能跟人聊天，又大又笨重，就算是随身带的，还得要一公斤呢！」说起来，这些在我眼中真的是过眼云烟，好像时间过的真的很快，其实是我真的已经有点麻痺了。 「还有这幅画，你看，是清朝的装扮没错吧？应该还是蛮像的吧？」，我举起来放在我的脸旁边让他对比……开玩笑，这可是宫廷画师画的呢！「还是你要看日本人的装扮？不过那张我没那么满意。」 「什么！」他吞了一下口水，说：「所以你真的五百多岁！那……」他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我真的还蛮好奇，他脑子里装些什么。 「欸欸欸，你在想什么？」 「没有，没有！」他转过头去，不停的深呼吸，我也没再追问。 「所以，你刚一开始问我的意思是？」沉默了一下，宗豪忍不住问了我。 「我只是觉得，有点累、有点烦了，想听听看，你们一般人对这件事的看法。」我望着自己的画像，真的，有时还会有点错觉，时空的错乱。 「但是，」宗豪笑着说，「我觉得很好啊，我老觉得时间过的好快，我好像连小孩都没当过癮就长大了。」 「你知道孤独的感觉吗？」我突然感到有点鼻酸。 「知道啊！我是孤儿，你忘啦！」 「我也是啊。」 「你？」宗豪充满疑惑看着我。 「对啊，我父母生下我后，力量就消失了，后来，出游时发生了意外，就离开我们了。」我感到眼眶有点泛泪，赶紧别过头去。 「那不就好了？又不会真的长生不死，反正有了下一代，就转到他们身上啦！」 「不！」我激动的说，「但精灵不能爱上精灵，我不能害他不能爱我！」 「什么？谁？」宗豪满脸疑惑。 「呃……没事。」我别过头去，为自己刚刚心里想到胜的失态感到懊悔。 心中闪过了千百个念头，终于，又回到了怀中的宗豪身上。 可以吧？我问自己，我想我应该不会爱上他吧！毕竟，到目前为止，我的心里头只有胜，我想，往后应该也是。 我把手移到宗豪胸前的天书上头，开始施术。 我万万没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今天我所做的一切，说不定只是命中註定会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