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楚慈被逼着认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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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日天际刚亮,第一缕阳光刚破开云层射落山岭时,楚辞就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看到一抹艳红身影就站在前方的树下,从山腰眺目远望山下,背影欣长挺拔,玉树凝成一般,又冷又美。 他正在犹豫是该起身还是装睡等那人来唤他时,便见那抹艳色扭身走近,冷目冷眼的俯视着他:“醒了就别装死,快滚起来,走了。” 楚辞只得站起,刚要扬起笑脸唤好,女子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擦身而过往山脚下走,只冷酷简短的丢下一句话。 “记住,路上你要是想跑,我就打断你双腿。” 随手拍掉衣上沾到的草叶灰尘,楚辞快步赶上女子的背影。 随后两人一路无言的下了山,走到最近的村落口,女子便站在原地揣着手,二大爷似得冷冷盯着他,显然是个享惯伺候的贵主儿,他只得自己随便寻了一家村民敲开。 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看见是两个眉目非凡的男女站在跟前便是眼前一晃,好半响才咿呀开口:“这,这,二位贵人登门是有何事?” 她们边居贫寒之地,几十年也难得见到一个衣着华贵,样貌精致的主儿了,何况这一来还是两个,她一瞬间还以为是天仙下凡。 身后真正要命的贵主抱着臂膀一副世外高人不沾凡尘的高傲模样,楚辞只得自己迎身上前,含笑解释道:“老婆婆,我们二人不小心迷路至此,衣服都被刮烂了,能否劳烦老婆婆收留半日,再给身衣穿?” “收留自然不是问题……但是穿衣,”老婆婆很是为难的看他,温声建议道,“贵人啊,老婆子我这破屋只我一人独住,没有合适你们两位的衣物啊,不如你们去村北的陈举人陈老爷家中,他家大业大,一定更能好生招待两位。” “陈举人?”楚辞眯眼一笑,从善如流的向她拱手致谢,“好,多谢老婆婆,我们打扰了。” 拜别了目光纠缠跟随的老婆婆,两人走开了几丈远后,楚辞谦卑礼敬的浅笑询问:“姑娘觉得如何?” “随意。”女子冷冰冰的看他一眼,又移开看向周围的崇山峻岭,“这世道我不熟,只要能去魏国,怎样都是可以的。” 她说的不是地方不熟,而是世道不熟,这让楚辞心中一动,也不追问,便领着女子依照那老婆婆的指点七弯八扭的寻去了村北的陈巨人家。 老婆婆说的没错,这陈举人的确是家大势大,光是一座远比旁人豪华数倍的深宅大院就能看出来与整座简陋的村落格格不入,非同凡响,可见这陈家是大豪之户。 依旧是楚辞主动上前敲了敲陈府的朱红大门,很快有人应声开门,是个短打家丁,看见他们二人一前一后便是愣了一楞,恭敬礼遇的询问道:“不知公子是何事敲门?” “晚生楚三诗,我们二人游历至此不小心迷路,衣服也被刮烂了,所以便想借贵家暂歇一歇,换身妥帖衣裳,不知可否?”深知人事情故的楚辞谦虚的把一个银袋子递到他手上,薄唇轻启,眼光璀璨,“这是我们的小小敬意,还请陈家老爷不要介意我们唐突打扰才好。” 家丁接过那银袋子一怔,便笑着迎他们入门,恭恭敬敬的躬身道:“两位贵客还请在此稍候,老爷刚起身,正在书房练字呢,小的这就去禀告。” “辛苦小哥了。”楚辞低笑致谢。 他身边的女子抱臂漫不经心的望了周围一圈,随处可见雕栏亭阁,莲池悬纱,倒是一户懂得布置的雅致大家。 她斜目浅浅看了眼身旁的楚辞,两人离得近,若有若无的淡香顺着他的袖口飘来,惑人心扉。 闻着这淡淡清香,她乌黑的眼珠眨了眨,在狭长的眼眶里缓缓滑过,平静如波。 半刻钟不到,那家丁就跑了回来,躬身笑请道:“老爷请二位贵客入花厅说话。” 他们便跟随家丁的引导穿过亭阁回廊,一路弯折到了一处百花开遍的花厅,厅中就有一位身着暗蓝老爷服的老者坐椅低眼喝茶,花白头发覆盖满头,看他们进来就起身相迎,朗声笑道:“今日怕是菩萨驾云过了我这寒舍,不然怎引得两位天人似的贵客来访啊!” “陈老爷过奖了,晚生楚三诗不过是中庸之姿,平凡尔尔不足挂齿。”楚辞向他礼敬拱手,温温笑笑的道,“我二人冒昧打扰,还请陈老爷不要见怪。” 两人笑语客气了一番,便各自主客坐下喝着奴仆送来的香茶,一边啜着一边随聊家常。 “这是卫国边居的永嘉城城郊,偏僻又贫寒的很,二位游光赏玩怎会来了此处?”陈老爷笑呵呵道,“要去游玩也该去咱们永嘉声名在外的十里外的莲花亭,或者百里外的百里杜鹃,这都是人来人往的好去处。” 楚辞也是第一次到这永嘉,人生地不熟的,又被稀里糊涂的抓到了这里来,哪里识得这里是何处,若非这陈老爷说起他都不知自己还在不在永嘉呢,听罢也是不免苦笑,脱口说道:“晚生也是机缘巧合的到了此处,若非陈老爷指出来,晚生也是糊涂的。” 话语刚落,身边的人就幽幽一眼投来,他立马机敏的补充道:“晚生二人原本只是想随便走一走,游历游历这大好山川,便是走到哪里算哪里,哪想前两日一场倾盆大雨就走迷了路,这才兜兜转转的到了此处。” 他扯了扯自己破烂脏污的衣袍,便是无奈一笑道:“还弄得一身狼狈,实在让人见笑了。” 陈大爷这才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脑袋,忙吩咐身旁奴仆带他们二人下去换衣。 她们换衣当然是分开的。 一直从头到尾不曾吭声的女子便扭头扫了他一眼,眼底是不可窥察的警告与冷寒,楚辞便垂下眼睫,站在她跟前温顺的低低说道:“姑娘,我不会跑的,我对这里都不熟,谁也不认识,是躲不开你的。” “最好不敢。”冷冷丢下这话,女子转身跟着丫鬟离开了。 半盏茶的功夫后,重新换了一身衣衫的两人同时回到了花厅外廊。 换下一身鲜红血衣的女子穿了袭地的雪白长袍,外套一件金色纱衣,衣纹流云打底,行走之间金光溢彩,她容貌又生的金贵高洁,这身白袍金纱更衬得她明艳如阳,直看得人啧啧称奇,想着天神降临也不过如此了。 即便镇定如楚辞,在第一眼看到这幅装扮的女子时仍是眼前恍惚了足足半响,退去一身娇艳红衣的女子少了三分戾气,反而多了几分温和,倒是叫他还有些不太习惯了。 而女子回眼看过来时,见他身着一袭层层白纱裹身的儒秀文袍站在阳光中,灿灿烂烂的快是反出光来,他的脸也白,他的发很黑,他的腰段狭窄不足一握,他在阳光下静静的垂目笑着,竟有一种高洁不可亵渎的冷清感。 看了两眼后,女子转头,淡淡道:“你穿白色的,倒是比你穿绿色要好看些。” 楚辞一怔,也是笑了,把话原封不动的推了回去:“你穿白色的,也比你穿红的要好看些。” 听见这话,女子忽地回头看他,目光久久不移,看的楚辞心里不禁发毛起来,绷着笑脸,轻声翼翼的询问:“怎么了?” “你一直强行在笑,不觉得累吗?” 他嘴角的弧度立时僵硬,而女子冷淡的瞥他一眼就扬身进了花厅,过了会儿他才跟随入厅。 入厅之后陈老爷果然也是一顿猛夸,直把他们二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们来回猛瞧,若多心的人瞧了还不定是怎么想他呢。 “不瞒二位,你们身上穿的就是老夫膝下儿子与儿媳的衣物。”陈老爷叹息着直摇头,“可怜他们夫妻五年前双双病逝,留下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只能每日睹物思人,实在难受啊!” 楚辞刚要宽慰他,陈老爷忽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眼眶含泪的请求道:“如今瞧见你们夫妻二人穿上这衣物,老夫我就仿佛看见了儿女重活在世一般,不知你们可愿意当老夫的儿女呢?” 瞧样子是想把他们收为自己的儿女以慰思念之情,楚辞试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无奈陈老爷握的太紧了,实在抽不出来,又想起方才他说的话,便扯着嘴角含笑解释道:“陈老爷,我与她不是夫……” 男女独身相伴,的确是最容易被误认夫妻。 “好啊 。”却是一道淡声横贯插入。 两人双双扭头,便见女子垂手站在一旁,目光冷淡的望着他们二人,轻而易举的像是答应了喝杯茶一般简单。 “这,这怎么能行?!”楚辞一惊,惊声道。 女子语气不变:“陈老爷老年丧儿丧女,身边寂寞,这实在让人于心不忍,何况能做陈老爷的儿女,也是我们的福气,这有何不可。” 陈大爷几乎落泪了:“诶,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啊,老夫有了你们这对天仙似得的儿女,便是死而无憾了!” “不,这不……”楚辞挣扎开陈老爷快步走到她身边,很是不愿的还要再反驳两句。 女子冷冰冰的一眼扫过来,不可置疑道:“我说的,答应他,别忤逆我。” 楚辞被她阴沉恫吓的视线一逼,再是不甘也只得忍了,被快步走上来的陈老爷使劲拍了拍肩膀,爽朗笑声震天道:“好啊好啊,老夫也有了儿子,儿媳,这真是一件大喜事啊!哈哈哈哈!我有儿子了啊!哈哈哈哈!” 陈老爷的确是欢喜坏了,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一张老脸激动绯红,眼瞳清晰如水澈,层层波澜荡开,璀璨的生了光。 楚辞少见的沉脸没有应答。 “叫爹。”身旁的女子压声冷冰冰的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楚辞咬了咬牙,还是唤了:“爹。” “诶!我儿乖啊!”面前的陈老爷就笑眯了眼,笑意溺出眼眶,激动非常,“这么多年,我终于得了一个宝贝儿子,好孩子,好孩子啊,快,再叫一声!” 女子阴沉沉的扫来一眼:“叫。” “……爹。”这个字像是硬生生从齿缝间逼出来的。 陈老爷满意的连连颔首,转眼看向了女子,笑意更浓:“好儿媳,爹都欢喜坏了,都忘了问儿媳芳名,儿媳叫何名啊?” “我姓夏。”女子顿了一顿,后面的却是说不出了。 这无疑惹来楚辞的回眸注意,这么久了,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女子谈起自己的名字。 陈老爷还在耐心等候,女子只是稍稍蹙眉,又很快的舒展了眉头。 “夏忘。”女子投眼看向厅外的亭阁秋菊,沉声重复道,“我叫夏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