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干净的路

    “游隼雇佣兵埋伏偷袭的时间不定，但多集中在这几条线路上。”姚煦双臂交叉抱胸，皱着眉说道：“他的原话。”

    戈恩站在她背后，像一面沉寂的围墙。

    他沉默着点了点头，用难听的嗓音应和道：“对。”

    沈襄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仿佛在看双簧戏，元杲这条疯狗的手下反而稳如老狗。

    强忍着笑意戏谑道道：“姚教授在语言方面也颇有天赋啊。”

    木板桌对面的人同时抬起头，同样是面无表情，但戈恩嘴角的裂口往下压了一个微弱的弧度；姚煦自身的淡漠气场又冷了几分。

    羞耻的记忆往往最鲜明。

    沈襄原本就因欺瞒戈恩的事心虚，被他盯着看，不由自主地想起来船舱里演的那处戏。

    对方身为元杲的心腹，自然也知道他罹患Cantarella试剂后遗症的事，她完全是自己吓自己。

    “戈恩刚才说的是这几条线路吗？”明智地转移话题，在铺开的地图上画了几个圆圈。

    她可不想同时得罪这两位大佬。

    “这几条线只是佯装，为的是掩护其他车队安全出行。”姚煦的笔尖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戈恩顺着她的话接上：“新路线…不能…说。”

    “庄其沅在这几条线路上安排了游隼兵团，导致我们损失惨重，所以元杲才选择放弃，另寻他途，但是这也给了你接触游隼兵团的机会。”笔尖在那几个圈中心重重点了几下“。我负责伪装，戈恩随行掩护，确保你被活捉。”

    这话听起来隐含着嘲讽，沈襄听着别扭，却不敢回嘴。

    “这是…你……办法？”戈恩慢慢地抬起他那硕大的脸庞，狰狞的面孔叫人敬而远之。

    “他的意思是，你知道落在他们手里会有什么后果吗？”姚煦一语道出他所想要表达的意思：“虽为金丝雀，亦是背叛者。这条重回二号避难所的路，比你想象中的要难走。”

    男人默默点头：“实验体…都很惨……”

    落到庄其沅手里的遭际，她在实验部见到过：记录变异反应的精密仪器、无穷尽注射试剂造成的反噬痛苦，胆敢反抗便迎来拷打、审讯还有单独监禁。

    哪里也不单单有实验体，还有庄其沅委托他们审问的犯人。

    实验员会用新鲜出炉的药剂一步步击垮你，再守口如瓶的人，也会被从嘴中撬出秘密。

    有时候庄其沅会亲自动手，钻进犯人的脑子里，详细至极地挖出对方企图做的任何事，然后将其身心捣碎，直到犯人的终极目标变成——求得活命。

    被侵入识海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

    “也许会，也许不会。”沈襄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等元杲醒过来，记得告诉他，为了救他我做了多大的牺牲。”她轻快地耸耸肩，那只白色的眼睛里是稍纵即逝的冷光。“想象他暴跳如雷，却又奈何不得的样子，真是有趣。”

    姚煦盯着女人看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拿着。”

    她手里握着一块废弃许久的怀表，冰凉的刻度盘闪着冷光，早就已经已经停摆。

    “必要的时候就旋转表冠。紧急情况旋到6点整；危急时刻是9点点整；马上要死了就转到十二点。”

    沈襄从她手里接过怀表，暗蓝的暮色洒落在表盘上，泛起冷冰冰的光。

    车队在午夜出发，时间并不定。

    在西方的天边，苍白的月亮正在沉落，石滩上的枯枝依稀可辨，车队缓缓行驶。

    沈襄就这擦干净的怀表照镜子，姚煦给她打了一针，仿佛往体内注入了浓墨，从发根开始变成了午夜般的黑色。

    除了那只白眼，倔强地维持着原状。

    她不得不把两只眼睛都包起来，伪装成一个盲人。只不过所用的布条经过姚煦特殊处理，能够清晰地看到外界。

    沈襄坐在副驾，旁边是负责开车的戈恩。

    她犹豫了一会，开口问道：“刚才准备出发的时候，那帮人为什么不愿意？”

    临行前，有几个人跟戈恩产生了争执，不断指着手中的一个布包，面色极为惊慌。

    见男人没有回答，她又问道：“布包就是之前第一分队带回来的东西？”

    戈恩目光落在前方，身侧的车窗外是黑暗，是寒冷。

    “他们说…路……不干净。”

    沈襄皱着眉，没有理解他话中的意思：路面不好行车？路上有埋伏？还是……

    仿佛要验证他的话似的，戈恩突然给车来了个急刹。

    脑袋没有防备，重重地撞上挡风玻璃，疼得仿佛要裂开。

    “疼…”沈襄压抑着痛呼，忙问道：“怎么了？！”

    黑夜缝隙中透露出一抹细细的光，不知什么地方吹来一阵阴风，沙尘与碎石在空中浮游。

    “不干净…的东西。”

    他指着前方那一块孤零零的顽石，上方端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车灯将其照亮，沈襄定睛一瞧，却是个黑漆漆的木雕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