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剧情:说开心事,真诚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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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禁闭 此言一出,梅元知放开他的手,微微别过脸,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反应让吴琦有些后悔为何要问出来。但他实在太想知道答案:“如果不是,为何我会看见那道痕迹?” “师弟,你现在应该好好养伤。” “如果是假的,师兄一定会否认。所以,是真的。”吴琦没得到回答,也已有了答案,“人生本就如梦,当一场梦也很好。我不会再问了,以后还是和以前一样,师兄不用再躲着我。” “我没有躲着你,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忘记。” “忘记……”吴琦苦笑了一下,早知是这个回答,还不如不问,至少幻想不至于破灭。 梅元知看出他的失落,低声道:“这些事我从没有想过,更不知道如何处置。我想好好想清楚再决定。” 吴琦笑了一声,强作爽朗:“师兄何必为难自己,只是梦而已。人不能活在梦里,该如何便如何。” 他单独住了几天,既因伤势也因功劳享受着被人服侍的伤员的待遇。梅元知不顾境界强行使出了招式,元气也有一些损伤,需要静养,但比他的状况要好得多,时常会来看看他。只是他们默契地没有再多说什么,那个问题就像夜色一样横亘在中间,始终隔了一层打不破的屏障。 五日后,总算能够出门晒会太阳。一路上遇见的大多是伤兵对他恭敬地打招呼,看来那天晚上受伤的实在不少。 也听见士兵们纷纷议论着那晚异象和师兄的厉害,言语中满是崇拜,听来与有荣焉。 欣赏了一阵子夸赞,他打算去找李甲问问看他的情况,走到统领府门口,突然被拦住。 那个缩头乌龟统领难得走到门口,先是笑着对他那天的贡献表示了感谢,话锋一转,提起了李甲:“李队长真糊涂啊,竟然把人给放了。不过他一介武夫,如何能放人呢?” 吴琦明白来者不善,拉下脸来:“他人呢?” “没规矩不成方圆,虽然我很舍不得,也只能送他去执行军规,否则何以服众。”云九道,“凡涉事者,都不得不查个清楚,以儆效尤。”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少夹枪带棒的。”吴琦不耐烦道。 “那我就直说了。那天是你和他一起去的吧?许多人都看见了。” “不错,一人做事一人当。” “好,依照规矩,与李队长同罪,杖三十,禁闭十日,已是从轻处置了。” “随你。”吴琦心中有愧,明知道这混账在借机报上一次被骂的仇,也只有认了。但愿罚过这一次,恩怨能一笔勾销就好。 不就是杖责么,有什么可怕。 任由士兵将自己锁起来带下去,走到门口,就遇见了匆匆而来的师兄。 “且慢!”梅元知叫住他们,“这件事我要面见统领。” 于是吴琦又被带回。 云九对梅元知恭敬许多,甚至离座相迎:“梅道兄怎地如此匆忙,有什么事,让人传话就好,哪需要亲自跑一趟。” “统领大人。”梅元知行了礼,道,“那晚你答应过我,这一次算我师弟将功抵过,怎么又要问罪于他?” “梅道兄,我虽有心保住,但过几日,上面派人问罪,我得给个交代呀。只不过是杖三十、关十日,不会有什么损伤。” “可我师弟眼下伤势未愈……” “师兄无须担心,我好得很。是我的错,我该认的。” 梅元知摇头道:“你本是后背受伤,如何能受得了杖责。统领若真要罚,我甘愿代罚,本来,也是我处事不当所致……” “梅道兄说哪里话,你如今可是这里的大英雄,我胆敢伤了你,岂不是要惹了众怒?”云九笑道,“不过,你说的也对。既如此,就免了杖责吧。” 梅元知喜道:“多谢统领!” “怎么如此惊喜啊,难道以为我是那样不近人情的人么?不要误解了我,往后长久岁月还要靠你支持呢。” 看起来像是被这一战所折服,今日的云九格外客气。 吴琦跟着道了声谢,即日起,便要准备去禁闭了。 临走前,他细想了想,仍觉得不对劲,对送他的梅元知说:“云九反常太过,你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师弟不用担心我。你这一去正好静下心来好生修炼,我给你带了一本书,无事可以翻看。” “师兄想得真周到……”吴琦接过来,苦笑,已提前预知自己这十日绝不会打开看一眼。 所谓禁闭室,只是几间粗粗搭建的茅草空房,石头造的床上堆满稻草,粗糙得很。 李甲早被关在里间,因过错更大,打了三十杖,关了二十日。虽不在一处,但能隔空聊天,见到有人进来格外亲切:“兄弟,对不住,我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这回被你坑惨了,还好无人死亡,不然罪就更大了。” “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好在我meimei还有留手,也好在统领大人念在我往日的功劳,只是将她送了回去。来日我再慢慢赎罪。你说,我还能见到她吗?她还会恢复正常吗?” 百无聊赖,只有彼此可以聊。偏生吴琦心里有事,总是不理会他。他自说自话了一阵子,也有些没趣,忽然提高音量:“你师兄——” 吴琦从心事里回过神,等了一会没等到下文,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便听李甲哈哈大笑道:“果然这样才会理我!” “……毛病。” “别走啊,那就聊聊你师兄?那天晚上,他简直像神仙一样。我也见过很多修士变身,大多是威猛的,还第一次瞧见能变成狐狸,又秀气又漂亮出手又狠,孔雀一样的狐狸尾巴,亮得和太阳光似的。往日我有眼无珠,竟然以为你比他厉害,果然师兄就是要强过师弟啊。” “你也看见了?”对于李甲故意贬低自己,吴琦一点也不生气,这是自然的事。气的是,当日所有人都看见了,唯独自己因为伤势只看到一大片的亮光。 “我又没瞎!那么明亮,在场谁看不见?简直让人心惊rou跳……难怪你要为他守身如玉。” 吴琦被他的话气笑了:“守什么东西?没文化不要瞎用。” “没用错啊。第一天晚上,你不是没搭理我么?别急啊。”李甲理直气壮,“你师兄那么厉害,你帮我在他面前说说好话呗,说不定能帮我救我meimei出来。” “你还没死心?” “我说的是正当的法子。” “别,我都不敢信你了,你少打他的主意。” 晚间,紧闭的门终于打开,饭菜的香气飘了进来,是到了送饭的时间。 但没想到的是,他还听到了一阵拐杖杵地的声音,以及铃铛的微弱响声。 24等 如今的梅元知,已经是风头最盛的人物。就像当初的东宁府一样,几乎所有艳羡、崇拜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不至于像前些日子那般无人问津,更不至于被派到这里来送饭。 吴琦道:“师兄?你怎么会来?” “救不了你,总该尽点心意。”因不方便,梅元知将饭食装在背篓里,取下来递给他们。 其实问出口之时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但真的听到耳朵里,滋味又是不同。吴琦接过饭食,感觉到手里的碗都格外的暖和:“师兄这几日不用忙么?听见外面热闹得很。” “无非是为了讨好马上要过来的官,做一些无用之事。”梅元知摇头道,“清洗道路屋舍也就罢了,张灯结彩实无必要……” 闲聊一阵,只是些嘘寒问暖,不曾深入。毕竟里面还有一个人在,说不了什么话。 临走时,梅元知为他看了看伤势,笑道:“好得很快,再过几日,等我问过大夫,看看能否给你带瓶酒来。” “好了许多,只是这几日不知怎的,麻木的感觉越来越重。” “也许是麻药未散,过段时间再看看。” 一连好几日,梅元知都如期而至。 待他走后,李甲酸酸道:“你说你师兄讨厌你,我觉得他在意你得很呢。” 吴琦心中当然也有着一丝希望,嘴上却说:“只是关怀同门罢了。” “我倒觉得他像是看不惯我。” 这也不假,吴琦也留意到了,师兄对待李甲,除了基本的礼节以外总是冷冷淡淡,几乎不会多看一眼。他故意道:“你干的事说的话,又有哪点能讨人喜欢的?” “兄弟,我再也不乱说了,你可得帮我说几句好话啊……” 吴琦没有理会他,走到墙边坐下。 近日来,总觉得背上的感觉越来越弱了,像是有一块皮肤不是自己的一样。 他靠着墙蹭了蹭,依然毫无知觉。又是好几天过去,非但没有改善,反而似乎范围更广,难道是某种不为人知的毒? 李甲瞥见他的动作,立即忘了方才自己的话开始大惊小怪:“你这是欲求不满了?” “滚!”吴琦骂道,抓起墙面掉落的泥土朝他砸了过去,不防也掀起了一阵尘土,反倒让自己也呛咳了几下。 第五日,吴琦本打算将这伤口的怪事告诉师兄,但热切的希望迎来的却是另外一人。 “怎么是你?” “你是问梅修士吧?今日主城之人来了,云统领找了他们一齐去接风。” 原来是吃好的去了。 吴琦原本被养刁了胃口,整日都期待着晚上的会面,今日忽而毫无征兆落了空,心中失落极了。明明是同样的饭食,吃来也觉毫无滋味可言。 他的心转眼就转向了明日的会面,比之先前的期待更浓烈、更忐忑也更珍惜。 到了第二天,来者依然不是。那种失落感比昨日更甚。 顾不得饭食,他抓了送饭的人问:“我师兄呢?” 那人道:“昨日宴席之后,听说梅修士便生了病,闭门不见客。” “生病了?”吴琦惊讶过后,转而怀疑,“怎么可能,修炼之人,不会轻易生病。” “具体缘由我哪里晓得。只是听说昨天席上不太愉快。” 师兄并不是那样经不起挫折的人……怎么回事? 又是一天。心甘情愿等待着,可来人依然不是。 吴琦放弃希望,提出了另一个实际些的要求:“帮我找个大夫来,我感觉背后的伤,越发奇怪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险些无法翻身。 “这段时间,所有大夫都在听候主城吩咐,恐怕没有人。” “那便算了。” 不剩几日,他就可以自由来去。到时候再说吧。 盼望着,盼望着,还剩一天的时候,竟提前被释放出来。 吴琦呆滞地看着眼前被押进来的一排人,听人解释说:“这些人做事不干净冒犯了宫大人,地方不够用,您二位就先关到这,出去吧。” 真是随意啊,冒犯大人居然和引发大乱同等罪名。 不过能早点出去总算是件好事。 临去时,隐约听见里面的人叫道:“大人,我们不会说出去的,放了我们吧!” 难道是有什么秘密所以搞起了封口,总觉得不像好事。 这些官大人的事,他一向管不了也懒得管,不便多停留于此,径直出了门。 禁闭室外,整个营地焕然一新,除了没什么精气神的士兵以外,面貌好了许多。但想去找大夫瞧瞧,仍旧空无一人。看守士兵道:“都去统领府了,大概晚上回来,那时候您再来?” 也没见到师兄。几番打听之下,他终于知道了当日宴席上发生了什么。 主城知晓此地有动乱,派了一名修士过来,那人也是名门出身,名唤宫十四。城中这一切都是为迎他而做,云九更是殷勤无比,当日宴席,将城中大小官职均叫上作陪。这一次大出风头的梅元知自然是不能遗漏。 席间,宫十四几次三番提出想要比试,都被拒绝。云九顺势道:“梅修士现时恐怕没有心情,他的师弟涉及此事还关押着呢。” “那又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非比寻常的关系,军中这些事嘛,大人懂得,我也不好多说。” 宫十四眼中露出了然神色。 梅元知皱了下眉:“统领大人想说什么便直说,我与师弟之间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是吗?”云九惊讶,“可王丙跟我说,那一日在修士营休息之时,见到你……嘿嘿,有那样的印记,是不是啊,王丙?” 这些绯色传闻,可比拍马屁讨好的话术要吸引人得多。本来沉闷的酒席,周围人意味不明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那书呆子一板一眼认真作答:“是,我的五感超过别人,所以室中虽然昏暗,我也看得清楚。”语气之中还有几分自得。 梅元知紧紧握住酒杯,指节发白:“统领大人此时说这些做什么?” “别紧张嘛,闲聊谈笑,关心关心罢了。我说过这是家宴,大家放松,宫大人与我们同乐。”云九坐在宫十四下首,闲适地微笑着,继续揶揄道,“若没什么,那当日从百花林你们又是怎么出来的?梅道兄心里当真毫无私情吗?” 25如隔十二秋 宫十四轻笑一声,移开了视线:“好了云统领,何必追问那么多,让人尴尬。” 梅元知脸色苍白,是与不是都说不出口,看着这些前不久还在向自己恭贺道谢的面孔,最后只是独自将杯中酒喝光,托辞身体不适,早早离了席。 在这无言之中,其他人却似得到了答案,小声的议论说笑不绝于耳。 被捧为英雄人物的隐秘传闻,正是人们茶余饭后最爱的谈资。尤其没有答案的问题,更方便引申出无数旖旎以及离谱的幻想。 “还是李队长料事如神,早早就说过。” “哪需要料事如神,谁看不出来嘛。” 吴琦坐在这里,听他们随意谈论,心中有气,将手中碗重重放下,令他们惊了一惊,好像才发现他似的。 “怎么了,吴大人。” “他上次胡说挨了一顿揍,你们是不是也想试试?” “不是吧,只是聊聊嘛,又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小兵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他干嘛如此计较。这种话平时说得多了,只因为不叫人提起,才惹人好奇。 吴琦冷哼一声,手上用力,那只碗啪地一声化为粉末。 周围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我说到做到。”他懒得多说,丢下目瞪口呆的小兵,站起身放了点钱在桌上,“碗钱。”便扬长而去,吓唬完人就跑真刺激。 要不要去找师兄呢?这风口浪尖,是不是该避嫌?可是,他又很想去看看。 犹豫之间忽然想到,那不也是他的房间么!他若要回去,岂止是光明正大,简直天经地义。 说走就走,转眼来到门口。吸取上次教训,这一回先敲了敲门:“师兄在吗。” “师弟?”梅元知的声音有些惊讶,“不是明日才能出来么?” “关人的地方不够用,只能放我走了。” 屋内沉默了一会,隐约响起一声叹气,而后道:“师弟怎么不进来?” “我在等你答应。” “不必如此,本就是分给我们两人的房间。” “免得又像上次那样……” 梅元知没有回答,片刻后,吴琦听见小铃铛微弱的响声越来越近,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阔别四日,相当于十二个秋天那么久之后,吴琦终于再度见到他。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沮丧,脸色红润,眼神平静。准备好的安慰的话语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他一面走进屋,一面犹豫道:“师兄,前几天的事我听说了。喜欢乱议论也就是爱凑热闹,他们这些人,哪晓得什么事,只是一群无知的可怜虫,不必太当回事……” 梅元知关上门,走到桌边坐下:“我只是不明白,我也不曾得罪过云九,为何要这样针对我呢?” “是因为我之前得罪了他?” “不是。上一次动乱后,他几次找我谈心,前事都已解开。”梅元知给自己与吴琦都倒了杯茶,“但从宫十四来,又变得不冷不热。原本我以为,那是因为他有了靠山,不再忌惮和需要我们。可这几日细思下来,反倒觉得似有什么筹谋,要支开我。” “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这几日越来越奇怪。对了,师弟你的伤如何?可以让我看看吗?” 吴琦摒除杂念,公事公办脱掉上衣。 “看样子好了一些。” 听到声音转过头,才发现师兄用手抚上他的后背,可他一点也感觉不到:“本打算今晚去找大夫看看,虽然面上好了些,总没有知觉。” “哦?”梅元知加重了力度,见吴琦只是摇头,便又往周围移动,如同按摩一般。 吴琦终于感觉到指尖划过的触感,点头道:“这里还好。” 一旦感知到格外温暖的指尖,心中旖念便开始不合时宜地泛起。 “若是麻药,怎么比当时更严重。”梅元知低声道,“我们一同去找大夫吧。” “不必,我一个人去没问题。” “我本就需要去一趟……” “为什么?” “因为我也病了。” 吴琦奇怪地看着他,这会才想起来禁闭期间听见的生病传闻。仔细看去,梅元知脸上那罕见的红润,是病态的颜色,只是他根本没想过师兄生病的可能,不自觉忽略了:“怎么回事?到了这个境界,不应当会生病。” “也许是受上一回强行施术元气损伤的影响,这几日断断续续乏力发热,但没有大碍。奇怪的是,就和你一样,几日休养不但未减,反而更重。”他看向窗外,“军营里伤兵似乎变得更多。” “大夫都被叫走,自然越积越多。”吴琦说到此处,有所察觉,“这些事情,难道也有关联?” “不久以后,也许会发生什么。”梅元知喃喃道,眉宇间满是担忧,“上一回,我进入了李青的识海之中……” 李青的识海便是墙内的世界,幽暗、扭曲,有不少似人非人的活物主动攻击。李青捂着她的眼睛,哭诉自己一路的艰辛、无奈、痛苦,听来令人伤心。 在那里他见到的,与先前在卷宗、听人说起的截然不同。里面并非囚禁之地,也不是治疗之所,反而有时空扭曲的迹象。 “时空扭曲又意味着?” “意味着,妖族可以从那里进入人间。” 吴琦倒吸一口凉气,难怪,他记忆中的日暮山城会第一个被攻陷。但他记得那是几年之后的事,不会这样快的。 梅元知沉吟道:“现在还不能肯定那就是妖族所为。可惜没能找到更多信息。” “师兄别想那么多,思虑过重,会影响身体恢复。”吴琦劝慰道。 “你可知道,那天在李青的幻境里,我为何会失手?” 吴琦有几分好奇:“师兄定是又心软了?” “不。”梅元知回过神,看着自己的手,“得了这样大的教训,战场之上我怎会还存着天真想法。何况那是幻境,我更清楚得很。” 李青的哭泣,只是示弱的演戏,想让梅元知放下心防。虽的确令其当下大受震动,对他们颇为同情。但哭泣掩饰下的接连冷箭偷袭,还是被冷静而坚决地挡住,未能得逞。 “那还能有什么缘故?”吴琦当然知道幻境里的梅元知比现实更为强大,因而就更奇怪。见梅元知略微低头,没有接话,识趣地岔开话题,“她虽然可恶,但也可怜。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没想到梅元知犹豫了一会,抬起头看着他道:“……是因为你。” 26譬如昨日死 “我?”吴琦惊讶地指着自己,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在她的幻境里我看见了你,有些古怪。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所以,我没能下得了手。” 吴琦看得出眼中的关切,有如那天晚上护在他身前之时,心头一阵恍惚,旋即敲打自己不要期待太多,那只是师兄对师弟的关心。若无其事笑道:“难怪师兄醒来以后推开我。” “我那是……”梅元知举起茶杯,稍稍掩饰了下脸上的红晕,“师弟,其实我心里有个问题……想问你。” “师兄尽管问。” “你之前说的上辈子,是怎么回事?” “你竟还记得。”那是他以为身在梦中忘情之时的真情流露,本以为随着这件事默契地揭过去,会被忘记。如今重提,又一次叫他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深吸口气按住乱七八糟的想法,尽量平稳道,“胡言乱语而已,不是说好忘了的吗?” 梅元知静静地看着他:“师弟一直有事瞒着我,从踏上边关开始,我就隐约有所感觉。我知道你对我只有相助,绝无相害之意。可是,我不想再像从前那样,被人隐瞒得一无所知地活着。” 吴琦以为自己只要咬定了此话当不得真,总能搪塞过去。梅元知却以先前玉阳宫主的隐瞒相比,竟是说不出口了。 又听师兄继续道:“我在查阅卷宗的时候,顺便查了关于转世轮回的术法,也询问了王丙。我想,世间虽无法术可令人起死回生、投胎转世,但应真有某种法术,能够掌控时空,穿梭过去未来不同世界。上一世之说也许便是如此而来,并非不可能。” 就靠这只言片语能推测出这么多?天才的世界,果真难以理解。 未等吴琦想好说辞,梅元知已缓缓问出来:“师弟,上一世的我,死得很早么?” 吴琦握紧了拳头,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却逃不开温柔而认真的视线追随。他无法在这样的注视下说谎,道:“嗯。” “果然如此。”梅元知并不意外,“那,我为何会死?” “是因为天妖门。” “难道是我倒在城外的那一天?那天本来该是我的死期,所以,你救了我?” 话已说到这里,吴琦不想再欺瞒,更不想将别人的功劳揽给自己:“不是。天妖门那天原本想控制你,去对付孟川。后来,你是自愿死在孟川手上……” “孟师弟杀了我?”梅元知眉头微蹙,想到了什么,声音颤抖起来,“我被控制以后,是不是……伤害了东宁府许多人?” 吴琦忙道:“那倒没有。天妖门只用你对付他一个,他也没事,后来进了元初山,成了了不得的人物呢。” 梅元知轻轻呼出口气:“那就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吴琦心里酸涩之意再度泛起:“师兄,你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还为他高兴。” “我已猜到了,这样的理由比原先的担忧好了许多。既然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有人能做到当然是好事。”梅元知想了想,又道,“可我不明白,既然是自愿选择,也就不再被控制,为何还会选择死呢?” “是因为……”吴琦正待说出实情,忽而惊醒一般住了口。被炼化为妖体,恐怕是上一世梅元知无法面对的心结。而如今,他们所在的地方,又离妖术如此接近。万一再度发生这样的情况……不,不允许! 单单只是想想,他便感到浑身战栗,隔世的悲痛又要袭来,被狠狠按回去。 唯独这一点,就算欺骗也罢,绝不可以如实说出。 他只有慌张地另择理由:“因为,控制不能完全解除。” 梅元知似有怀疑:“你的脸色不太对。” “我不想再想起那一天。”这是真心话,哪怕是已经改变的当下,遥望昨日之事,那些曾有过的心伤也丝毫未减,“既然来到边关,就都过去了,再也不会发生。我现在只想和你在这里履行我们的约定。那些事就不要多想了。” 梅元知一愣,低声道:“抱歉,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 “师兄这么说才更让我难过。” “师弟……” 面对不知所措仿佛担心伤害到他的歉意眼神,吴琦只觉荒唐到无法承受,胸口汹涌情感淤积却无从发泄。 对方完全不知道他逃避的是什么。在这里,那只是未曾发生过的故事,就算说了也无法理解那种心情。 他只好勉强笑起来,装作无所谓,举起茶杯道:“我虽然为往事重提感到难过,却也为现在直言相问而高兴。师兄不用对我这样客气,我直来直往惯了,不管什么话、什么问题,直接对我说才好,永远不用感到抱歉。师兄,以茶代酒,我敬你。” 茶味苦涩,不似酒那般快意。他想他还是做不到就此放下。 但,已被改变的未知的未来,也依旧令人心向往之。 这一番交心畅谈前所未有,好像要将分别的几日全都讨回来一样,直到天黑,才一同出了门,吃过饭去寻大夫。 这么晚了,依然只有一个大夫有空,在一天的忙碌后有气无力,一边看病一边抱怨:“连个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我自己都要倒下了。”言罢打了个喷嚏。 “实在抱歉,若非白日里实在找不到人,也不会晚上叨扰。”梅元知说着,递上一些钱去。 “好吧。他看起来伤势问题不大了。不过这麻木之感,倒是前所未闻。”大夫抚须道,“莫非,这是妖术痕迹?” 吴琦一惊,如果是这样,他岂不也要被关起来了? 梅元知问:“需要如何才能判断是否是妖术所伤呢?” “哪有什么判断?看起来古古怪怪的就是了。”大夫摆手,“别担心,只要没人看出来,咬死不承认,谁也关不了你。怕就怕,后续伤势不会平静哦。” 吴琦反手去摸伤口处,隐隐有些担忧。随后被大夫拍了拍:“行了,能看的伤没有大碍,剩下的我看不了。让他来吧。” 又为梅元知看了看,将手搭在脉搏上。片刻后,笑着拱手道:“恭喜,这是有了……阿嚏!” 十分响亮的一个喷嚏,犹如晴天霹雳,平空响起,吓得二人脸色苍白。 正待询问,又听大夫顺了顺气继续道:“……有了突破迹象。” 一颗心又回到了肚子里,吴琦扶额苦笑:“大夫,能别在关键地方停顿吗。” “该不该误会你们心里有数,瞎想什么呢。”大夫瞪了他一眼,又继续道,“本是喜事,不过大约是元气损耗不足以跟上的缘故,加上火系功体刚猛热烈,rou身还在适应当中,这几日出现发热乃至于昏睡都是正常,待过了这一阵子,rou身能承载这力量,便无事了。” “多谢大夫。” “我开一幅猛药给你,今晚可能症状加剧,捱到明日便大好。为免走火入魔,心绪尽量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