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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打一架(微h)

    工部右侍郎告老,人回了武当山下的襄阳老家,京中大宅却并未转手,留下三五个心腹家人守着宅子。街坊虽疑惑地传了一两月闲话,这座地段不差的大宅还是被人渐渐遗忘。

    深宅古院,怪石老树,人气日稀,徒留躁动的鬼魂在房舍间游荡。练无可练,思无可思,江元声什么做不了。他把院落当成牢笼,一连三五日在其中狂躁地奔走,直到饥饿和疲惫撕裂他的思考。进食,沉睡,苏醒,然后继续这一切。

    江元声用了整整三个月重新掌控自己,他的骄傲不许他回武当山寻求帮助。他用心灵给自己建了一座牢笼,他在其中一剑剑放干了心魔的血。疲惫,空虚,他试着忘掉一切,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可没有武功的江元声还剩什么呢?离开江湖的江元声还能做什么呢?他早已做不了何剑了。

    冬尽春来,留在江元声的面前其实只有一条路,那条在剑峡谷被他怯懦地逃避了的路。天地间只剩一个拿着剑的武人,而放不下剑的武人只有赢或死。江元声毫无恐惧,他要亲手招来他的结局。

    豹房荒yin无度,还尽是些享乐所用禽兽,朱寿再行事不拘常理,也不至于把自己唯一的儿子放在这里养育。加之花蛊不喜宫中拘束,两人用国帑在宫外又建了一座别院,供花蛊和儿子起居。

    四月,宁王叛乱。虽然月余就被地方平定,但朱寿起了南巡征讨之心,与朝臣争论不休,暂时回了宫中。

    江元声轻功落进别院时,花蛊正与一群宫人教太子走路。

    “慈儿~要不要娘抱你呀?”

    只要忽视掉她那一身标志的紫衣的话,花蛊现在的模样几乎就与普通的母亲没有区别了。那是魔教教主该做出的表情吗?远远望去,她脸上的慈爱多到让江元声陌生。

    “娘~娘!”太子显然是刚学会吐字,挣开了被宫人架住的手臂,磕磕绊绊地扑进了花蛊的怀中。

    花蛊自从当上教主以来就从未想过去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她总觉得依自己的性子怎么都会把从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弃之一边,不是交给宦嘉带就是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自生自灭。但等到她和朱寿的孩子真要降临之时,她却不适时宜地想起了她作为何紫时对腹中小小的期待,那段回忆虽让她颇为恼怒,但那份冀望却无疑是真实的。

    看着一个小娃娃从睁开眼睛到满地打滚再到蹒跚学步实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花盛琅从她幼时就给予的无限宠爱被她有样学样,倒是真的过了一把慈母的瘾。

    但这可堪称温柔乡的场景在花蛊听到江元声的一声意味着宣战的轻咳后烟消云散了,天地茫茫,她周身再没有宫人束缚,慈母幼儿,有的只是尚未了结恩怨,急需斩断宿缘的魔教教主和武林盟主。

    她摸了摸太子朱慈滑嫩的脸颊,轻吻他的额头,随后将他交给身旁侍女,示意她们将孩子带回殿内。却没有立刻去找在凉亭中等候的江元声,而是独自一人回到了寝屋内。

    一盏茶之后,抱着静思剑的花蛊轻盈落在江元声面前,一身紫衣挂满银饰,灵动的模样与旧日无半点分别。

    “江叔叔,想起来取剑了?”

    手中剑,心中剑,无关紧要。江元声的性命就是天下最好的剑,如果这柄剑都注定折损于天地间,区区一柄静思又有何用?江元声紧盯着花蛊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剑峡谷没打完的,我们重新来过。”

    他的发言在花蛊的意料之中,但那双充满虔心的双眸却是花蛊从未见过的。她只见过轻蔑的,威压的,愤怒的,所有一切经过伪装的他,那位肯在她眼前展示自己,肆意快活的男人已经随着何紫一齐消逝了。纵然他是真的要与她一决生死,但此时此刻,她的内心除了复仇之欲外却多了一股莫名的澎湃与期待。

    她绽放笑靥:“好啊,去哪?”

    江元声环视四周,远处杂乱的脚步声说话声不断传来,这里有太多人会打扰他的命运。他转身离去:“跟我来。”

    江元声在牢笼里杀掉了心魔,今日也将在牢笼里杀掉花蛊,或者他自己。

    不需要言语,不需要试探,两人落进院中的第一刻就点燃了战火。江元声没有取回静思,二人也没有耐性继续那许多铺垫。江元声说了,他要继续剑峡谷一战,拳对掌,生与死。

    转移五仙,怀胎十月,母仪天下,幼子降生。这两年间花蛊做了太多事,只在夜深人静时才有空钻研武功,临产前的数月更是连打坐都无法坚持了。

    江元声呢?他在做什么?花蛊发现她对他两年来的行踪一无所知,而她引以为傲的掌法已经不能轻易取胜了。

    花蛊的心中不合时宜地想起许多事,在最凶险最致命的rou搏时心怀杂念。情况似乎与剑峡谷一战完全调转了身份,对面的江元声眼中是生死置之度外的决意,他竟然也会有这样的神色吗?

    花蛊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丝宽慰,他这样的眼神和他在剑峡谷的难以置信一样使她快乐.她把自己的生命和时光压在了天平的一端,而江元声终于在另一端压上了相同的砝码。

    但赢家还会是她花蛊!因为她更用心,她更勤勉,她比江元声更有天赋,她比江元声走得更远!她是花蛊,她是南疆的天才,她是天下的皇后,她是青史留名的胜者!

    如果掌法不足以胜过江元声怎么办?如果太极拳里的破绽被他偷偷修正过了怎么办?哪怕是这些微小的可能,在八年卧薪尝胆的每一个寒夜里,花蛊都不止一次思考过。她的答卷不止有联合陆炳对抗武林,还有藏了只身进宫一步登天;她的答卷也不止有一套掌法,还有深藏心底的三招指法!

    花蛊又一次恣意地大笑:“对了!江元声,这样的你,才配被我赢到心服口服!”

    今日江元声确实该死了,他连花蛊的掌法都没完全破尽,何况她还藏了三招指法呢。在意料之外总有奇招百出,输给这样的英杰,也许就是上天安排给江元声的命运。

    内力尽失的他坦然地坠落在地,闭目等候道路尽头的死亡。

    花蛊上前半步,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周围渺无人烟,对战也无人知晓,没有人会出来阻拦她了!掌心只要再向前探出五寸,武林泰斗,江湖上最炫目的那颗皓月就会被她摘落,她可以纵情地撕开他的内腑,斩断他的头颅,扯烂他的心脏!

    但花蛊却犹豫了,她感受到了一瞬间的无聊,那股不适如毒蛇般蚕食着她即将下手的腕臂。她由掌化指,点中江元声胸口大xue,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然后她大约想明白了自己为何停手。

    “江叔叔求死之志如此显然,是想让侄女送你一程吗?”她蹲下身子,轻抚他的脸颊。

    江元声闭目,任何语言在生命的尽头都只显苍白。他无路可走,无话可说。过去如黄河西行,一幕幕流回江元声心中。他的事业,他的恩怨,他杀过的人,他的无数个不眠之夜。他那些引以为豪的声名地位,刻骨铭心的悔恨教训突然不再重要了。

    河水流尽,只在江元声的心中留下个许多年前的小小念头。他在心中用年少时的澄澈留下一点遗憾,‘可惜,兜兜转转,竟没再多看看这个世界。’

    眼前陷入默然的江元声是她从未看过的慷慨赴死的决绝,刚刚那一瞬的无聊蓦地开始膨胀,花蛊不喜欢这样坦然的江元声,好似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成全他一般。明明是她赢了,明明应该是她将他的人生掌控在手中。

    无聊转化成了浓烈的不甘,她想取笑他,但眼前的男人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她又该怎么做呢?一个不错的主意在她心头冒起。

    二人沉寂了半晌,直到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与银饰清脆的碰撞声打破了夜空的静谧。迟迟等不到花蛊最后的处决,江元声再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花蛊那熟悉又陌生的胴体,生育之后,她的翘乳好似又大了一圈。

    他感到些许迷茫,他设想过花蛊拒绝一战,江元声在宫中强行出手,死于乱箭之下。他设想过胜利后,慢慢扼住她的喉咙,看着她青紫色面庞上缓缓突起的眼球。他甚至设想过被花蛊战胜,从脚到头一点点剐成碎片的剧痛。

    可眼前的场景为什么会出现?难道连他的死亡花蛊都要搞出些意料之外的流程吗?江元声困惑地疑问:“事到如今,还想做些什么?”

    花蛊一边扒他的衣服,一边带着淡淡笑意问道:“江叔叔,你上次为什么不杀我?连静思剑都被侄女吓丢了,你不会已经变成一只没用的老狗了吧? ”

    不多时,二人便一丝不挂了,花蛊将江元声的衣服随手丢至一旁,跨坐在他的胸膛之上,柔嫩的xiaoxue还似以前一样敏感,只是稍微蹭了蹭便有水光乍现,“你对我做的事,我可一件都没忘。”

    江元声为什么没有杀花蛊,因为他不愿意被心魔掌控?因为在皇宫里杀她太过危险?这些理由真的足够充分吗?即使这次真的赢了花蛊,他会像设想中一样亲手掐死她吗?江元声的心中有一块似乎不能做出确凿的答复。

    但没用的老狗这种称呼实在令他不悦,尤其是从花蛊嘴里冒出来。江元声下意识抬起手,又反应过来自己内力全无。他自嘲地笑了笑说:“在该杀人的时候说些闲话,你还真是够瞧不起我的。”

    花蛊抬手给了身下的男人一巴掌,手感不错,她的嘴角张扬地翘起:“江叔叔,你这种被我轻松赢下的废物还有脸说我看不看得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