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什么关系

    1.

    夏威夷的天气，不冷不热，不干不湿，实在宜人，难怪一年四季都是人们喜闻乐道的度假胜地。

    天很蓝，云很近。在这样的世外桃源，你甚至连点脾气都不敢有。任何负面情绪，都显得微不足道。

    因此，一直到抵达附近的公共海滩，亚历克斯都不言不语，将不悦埋在心里。

    这里的热闹恰到好处。人流不算太多，但各式小摊贩都有，提供着琳琅满目的美食和纪念品。椰树下，原住居民们交谈，小憩，还有人在演奏尤克里里，好不悠闲。

    像是返回了她的自然栖息地一般，莱斯利蹦跳着奔向那片好似原本就属于她的热烈，到处摸摸看看，与本地人热情交流，用相机记录每一个瞬间。

    她明媚的笑容，似乎能将阳光和海风都感染。她像是海岛的女儿。

    亚历克斯望着她，重新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对于她，他心底总有片柔软地。

    当然了，在本地人的眼里，莱斯利这样式的小姑娘一看就是游客，还是分外扎眼的。

    “小姐，买朵花吧。”捧着编织藤筐的小男孩，看准了她围了上来。

    小男孩的筐中，各式各样的花，白的，蓝的，粉的，应有尽有，身上还挂着几串花环，五颜六色的。

    “你帮我挑。”莱斯利弯下腰，在男孩的筐中翻了两下，然后抬起头，对着哥哥嫣然一笑。

    亚历克斯垂眼看了看，拾起一朵白色的鸡蛋花：“这个吧。”

    他小心将花朵别上她的耳侧。嫩白的花瓣在她深色的发丝间点缀，如她一般，清新可爱。

    莱斯利开心地照了照手机，然后同样也拾起一串同款鸡蛋花的手串，捻起哥哥的胳膊想给他戴上。

    “我不要。”亚历克斯下意识拒绝。

    “先生，来一串吧。”小男孩很会读气氛，使出了看来是惯用的销售伎俩，嘴甜得很，“和你女朋友多配呀。”

    这话叫亚历克斯听了很是受用。不知怎的，他最近似乎很在意这个。

    他于是一手听话地由着meimei给他套上花环，另一手掏钱：“不用找了。”

    莱斯利看着哥哥没有表情的面容，攥着他的手拿到脸边蹭了蹭。

    她观察了他一路了。他有情绪，她不可能注意不到。

    但她却等到现在，才试探着开口：“哥，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亚历克斯顺着她的脸蛋摸上她耳侧的花瓣，轻抚她的头发，随口答了句。

    可答完，又觉得以他们的关系，无需这样有所顾忌。有什么话就直说，长嘴就是为了沟通。

    他于是尽量语气平淡地询问：“你刚才……在酒店，和那个夏威夷人干嘛呢？”

    终于等到哥哥说出口了。

    “哪个夏威夷人？”莱斯利明知故问，“哦你说凯阿鲁啊。没干嘛啊，打个招呼而已。”

    原本还想表现得平静些，但听了meimei这么敷衍的回应，亚历克斯一口气反而顺不上来了。

    “打招呼需要——这样？”他一把摘下墨镜，学着meimei先前的样子眨了下眼睛。用力过猛了，显得十分滑稽。

    “我靠，你是中风了吗？”见哥哥那口歪眼斜的样子，莱斯利感到美貌受到了侮辱，“我哪有——这样？！”

    她也摘下墨镜，挤眉弄眼地做了个更夸张的翻版，样子简直有些狰狞。

    两人就那样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亚历克斯先松了口。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不说这个了。”他戴回了墨镜，又接过meimei手上的相机，对不远处的沙滩扬了扬下巴，“去吧，我给你拍照。”

    这似乎不是莱斯利想要的回应，不过她还是撇嘴笑了笑，理了理头发，朝着海浪跑去。

    晚上还有机会。现在先安心玩，不同他纠缠。

    2.

    在海边游玩了一下午，等回到房中，已是傍晚。

    太阳开始西沉，悬在平静的海面上，将天空和海水都染得橙黄。

    亚历克斯随意脱下衣服，奔着卫生间就去了。被海风吹了半天，感觉整个人都要飘咸味了。

    “你洗吗？”他撑在浴池边，回头看了看门外正翘着腿玩手机的meimei。

    对方沉浸在手机上，头也不抬地摇了摇，脸上还带着笑容。

    亚历克斯默然，关上了浴室门。

    等他洗完澡出来，房间里已没了人影。

    他用浴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四下看了看。阳台的门大敞着，晚风有些凉了。他于是将浴巾围到腰间，走上前欲将那门关上。

    刚靠近门边，爽朗的笑声，如夏日椰林间的鸟鸣，飘向他的耳畔。

    目光跟着那笑声的源头朝阳台下望去，亚历克斯便看到了他的meimei，身着白裙，笑颜如花，踩着人字拖的脚丫在细沙上踩出乱七八糟的脚印。

    她不是一个人。

    站在她身边的是凯阿鲁，那个夏威夷少年，挂着笑容，同样明媚。

    他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莱斯利挥舞着双臂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地比划着什么，时而交谈，时而又爆出阵阵笑声。

    不知道什么事情那么好笑呢，她甚至笑弯了腰，一拳捶了捶凯阿鲁的肩膀。

    亚历克斯远远看着meimei头上那朵白色鸡蛋花，心头猛地晃了几晃。

    他没有过这样的经验。这种程度，也属于“小心眼”的范畴吗？

    他知道，meimei一直都是这样的女孩。与他相恋之前，她就是这样的，视男人如玩物，长得好看就撩，撩腻了就换。

    他也知道，meimei的世界里，底线这种东西可有可无。没有禁忌，没有约束，哪怕是像他那样有女朋友，她也能毫无顾忌地下手。

    她以前是这样，难道和他在一起后，就会改变吗？

    这样想着，亚历克斯猛地摇了摇头。

    不，他怎么能将自己和别的男人相提并论呢？

    他们的感情，冲破了理智的束缚，粉碎了道德的枷锁，这是谁也不能比的。

    出神间，那片沙滩上，早已没了人影，只留下脚印。

    亚历克斯不敢动容，收回目光，套了件衣服。这时，门铃响了。

    他快步上前，朝猫眼中看去，看到的却是那身印花衬衫，和身着它的古铜肌肤少年。

    他眼神冷了下来，拉开门的力道下意识的大，掀出一股风，将门外人的头发都扬了起来。

    “傍晚好，巴克利先生。”凯阿鲁挂上了营业的笑容，“你们的晚餐准备好了，我带您过去吧，欧阳小姐已经在那边等您了。”

    亚历克斯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那样扶着门，看着他。

    他知道对方只是一个在做自己工作的普通男孩，他想相信酒店服务人员的专业性。他不想让任何人难堪，却也很难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见亚历克斯没反应，凯阿鲁试问道：“先生，您有什么问题吗？”

    就那么静默了片刻，亚历克斯终于缓缓开口∶“凯阿鲁，你知不知道我和欧阳小姐是什么关系？”

    好奇怪的问题，凯阿鲁显然被他问懵了，但还是得维持笑容，有问必答：“您……您是她哥哥？”

    哥哥？她是这么说的？

    “根本没怎么把你当哥哥”——说这话的是她；在爸妈面前都恨不得要跟他粘在一起亲亲我我的，也是她。

    现在到了这太平洋正中央，无人认识，无人在意的小岛上，他反倒成她哥哥了？

    他低头苦笑，随即踏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