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新伴侣秉烛夜谈 老姐弟各纾己欲

    施神释说出口又有点后悔，尤其看见对方一脸大获全胜的表情，他不得不清醒过来，添上一句戏谑的话。

    “作为朋友的那种。”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李昙道把门全打开，揪着他领子出来按到墙上，手往下面摸，搦着湿黏的性器威胁他。

    瞧他这机灵样，脑瓜子开窍后更有夫妻相了，说是“近墨者黑”都不能彰显那人对他来说的特殊意义，那就称之为“近施者黄”。

    “拽吧，别扯坏了就行。”施神释捏着他的手，准备同时动作，“还有多久下课？够不够再来一次？”

    李昙道受不住了，挣脱去洗手：“悠着点儿，你才完呢。”

    “我随时可以。”背后那人拿来纸巾，闲散地靠在墙上处理物件，用轻松畅快的语气抱怨着，“我都说我喜欢你了，你就不能让我也听听？”

    “能啊，我喜欢你，施神释……”李昙道甩着手上的水停顿几秒，坏笑在他脸上浮现，“作为朋友的那种。”

    施神释便也学他：“再给你一次机会。”

    李昙道终于妥协，转身面对他：“行了，我喜欢你，我从初三就开始喜欢你，看片代入的是你，不看的时候，除了学习，也满脑子都是你，这样说满不满意？”

    满意，满眼的爱心都快溢出来了。

    “早这么说不就行了？”施神释拉上裤子，把纸团往卫生间里的垃圾桶一扔，也过来洗手，“差点把我逼疯了。”

    李昙道听着来气，往他身上弹水珠：“你还不够疯？跟尹红情一起耍我这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邪了门了，他怎么会知道的？

    尹红情绝对不会出卖盟友，所以……

    他大爷的，肯定还是那次发烧，李昙道发现了他写的那本蠢东西。

    怪不得从那以后无论怎么提汪屿，他都不以为意，甚至还反过来拿她激他。如此说来，他岂不也耍了自己这么久？

    也行，你瞒我瞒，算是扯平了。道歉的话不必再说，反正也是半斤八两。各自使了什么孬招，心里都有数。

    施神释懒得挡，任水溅到脸上衣服上，不受打扰地仔细洗着指缝：“你想怎么算？”

    李昙道揽过他的肩恶狠狠道：“第一次，我必须在上面。”

    傻了不是？这东西哪是能靠耍狠来定夺的，他施神释的臂力难不成是白练了？就是为了可以压制得他毫无反击之力。

    施神释装作不介意地点点头：“随便，只要你不觉得累。”

    李昙道放开他，直起腰抬手看了眼表：“还有十分钟，该回去了。”

    “那抓紧时间。”

    施神释湿漉漉的手握住他后脑勺，再次含住他的唇。

    “施神释亲了你，还跟你告白了？”

    尹红情丝毫不感到惊讶，边走边在手机上飞快地打着字，和里面那位心上人聊有的没的。

    李昙道尊重她的隐私，扭头去看路过的商店橱窗：“对，他输给你了。”

    尹红情立刻收起手机睁大眼：“你怎么知道的？”

    李昙道简明扼要地概括“发烧事件”：“不小心看到他的日记。”

    尹红情的神色一时间变得异常尴尬，她略显慌张地揉着耳垂：“啊……那个，对不起，我也是为你们好嘛。”

    “没事，我还要谢谢你。不过，他是不是要公然出柜？”还没在一起，李昙道便不自觉地想方设法护着施神释了，“别吧，你还有个要求，让他别那么做就行。你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

    “我有那么不讲理吗？本来就这样打算的。况且我都和汪屿在一起了，惩不惩罚的也没什么意义。”尹红情不满地撇嘴，用胳膊肘撞他一下，“你和他呢？”

    “我和他……说得不太正式，”李昙道轻叹出一口气，“感觉还是闹着玩的那种。”

    那种凭本能驱使的场合，毕竟还是太不严谨。

    “无所谓，如果你们觉得这样更自在，倒也没什么。”尹红情说起理来像模像样，“但万一以后有人对你们中的任何一个穷追不舍，那要怎么拒绝？给唐僧画了保护圈他都被白骨精勾走，更何况你们没画的？”

    “是，”李昙道早就了然于心，“所以我本来是决定生日那天，和他正式确定关系的。”

    “等什么等，就明天。”尹红情吸取教训，不想再让家人走弯路，“不，就今晚，你给他发消息说清楚。”

    李昙道点头答应：“行。”

    晚上回家，打电话过去说又怕才睡下的父母听见，李昙道只能给他发消息。施李二人都是不喜线上聊天的类型，因此打开社交软件，他们两个的对话还停留在刚认识加好友时系统自动的打招呼。

    这并非是关系不好，而是太好，好到事情都已经在实际生活中知会了。就算有忘掉或临时决定的，他们也喜欢互通电话说明，这也有另一个原因——想实时听对方连贯的声音和气息，像面对面一样又不会有视频通话的尴尬。

    施神释本来是收不到李昙道的网络消息的，因为父母压根没打算把他初中的老年机换成智能手机，但他高一的时候就用回老家收到的压岁钱自己偷偷买了一个。很多资料都在班级群里先发出来，用新手机要方便很多。除此之外，还会用它在宿舍听听歌，找找有趣的电影看，闲下来还会在贴吧做做图解。

    虽然是业余的，但很多人就爱看他发的帖子，大概也是由于他逻辑思维能力和写作能力都挺好，语言精练又不失幽默，内容详略得当，图片也都是高清的。

    施神释照常在被窝里打开贴吧看评论，有个ID为“zzzbbb666”的人急求某部恐怖片的资源。他翻找了一下把地址给过去，那人连回了一长串浮夸的感谢语。他哼笑一声，屏幕上忽然弹出李昙道的消息。

    「睡了吗？」

    幻觉吗？李昙道从来不会发消息过来的。难不成是这些天太用功，读书读魔怔了？

    施神释点开确认了好几遍，才肯定这不是幻觉，却仍是狐疑地回复：「怎么？」

    对方很快回消息：「从今往后，你是我的男朋友，今天是我们正式谈恋爱的第一天，记住了。」

    下面还配了个挺俗气的大红唇张嘴不停亲吻的动态表情。

    平时说不出口的话，这样发出来倒是轻松许多。施神释激动地蹬腿，差点踹到上铺的床板。他心狂跳，不住地无声呐喊着：社交软件！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

    他在床上扭开扭去，好不容易平息了，又想逗逗那人：「我不是。」

    李昙道发过来一个问号。

    施神释喜笑颜开：「我不是你男朋友，我是你老公。」

    李昙道决不投降：「我才是。」

    施神释不依不饶：「我是。」

    他们重复发这两句争执不休，最后决定互称老公。

    在兴头上，施神释无意破坏气氛，却顺口把话说得更开：「爸妈那边，你想过怎么办吗？」

    他发出去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怕扇得太响被室友听见，便用力掐自己一下来代替——这种时候说什么爸妈啊？扫了大兴。

    李昙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我以后会找个机会向他们出柜的。」

    施神释想起施明堂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和王静梅吃斋念佛的脸，信心不再。

    「我应该是不行了，我死都不会说的。因为我刚说出口，可能就被我爸打死了。」

    害怕李昙道误会，他急忙又补上一句：「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跟女人结婚的。」

    李昙道明白他的意思，但比起未卜的前程，他更着眼于不久的将来：「我知道，那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考到首都去？」

    王静梅希望施神释考得离家越近越好，像是怕他离开了，自己就要成为施明堂施暴的对象一般。其实她丈夫只是对儿子颓废的现状感到焦虑，父子关系破裂也是他沟通方式不当的结果。

    施神释觉得母亲做中间人可怜，总想顺她心意。但静心想想，自己逃离出去，也许会是最好的解法。少了他这个孽障，施明堂眼不见为净，王静梅也好做人。

    施神释思量过后，笃定地打出一行字发过去：「那我努力考考首都的师范大学吧。」

    李昙道觉得未来充满希望，为保持明天良好的状态学习，也为了给未来铺路，即便再想说尽情话，仅是发过去一句：「好，该睡了，晚安老公。」

    施神释看着这行字，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哈欠：「嗯，明天见，老公。」

    尹红情跟汪屿互道晚安后，邹北突然发过来一个链接。

    「这是那个电影的资源，我看了眼，画质挺好的，你可以存一下。」

    活像兄弟间分享成人影片。

    尹红情忍俊不禁，点开一看，发现还真是。

    她第二次看到如此生猛的画面，已没有过多的惊奇，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迅速燥热起来。

    邹北迟钝地发现片子发错之后，感到自己平时的好形象轰然倒塌——虽然他在别人眼里都是没皮没脸的样子。他绝望地闭上眼想，要是有撤回消息的功能就好了，那样的话，他在尹红情心里至少还是个近乎于正人君子的人。

    来不及挽回，邹北只有坦然面对：「不好意思！我发错了！这个才是！」

    他发过去图解大神给他的资源。

    尹红情兴致勃勃，借机让他再受一次冲击：「谢了，你那儿有女人和女人的那种片子吗？」

    邹北大惊失色：「啊？？？你也看片？口味还这么重？」

    尹红情装出一种老油条的语气：「男人和女人的看腻了，想看点别的。」

    邹北非常无奈：「那我是真没有。」

    她老弟总该有吧？不知道睡了没有。尹红情不再管顾邹北，试探性地拨号过去。李昙道刚准备关机，猝不及防一个电话打来，他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摔出去，连忙捂在被子里接。

    尹红情虚着声音说话，刮擦着夜里死寂的空气，听起来更添几分惊悚意味：“李昙道，你说会尽量满足我的要求，那……你有没有两个女人做的视频？”

    死丫头，冷不丁地弄个鬼来电原来就为了这？

    李昙道强装淡然，亦不发实了声音：“要得急吗？”

    尹红情像尿急一样回他：“有点急，你快找。”

    哪里是有点急，老娘要被引爆了听不出来吗！不然谁会像午夜凶铃一样直接打过来？

    李昙道已经坐起来把电脑按开：“好，我等下发给你。”

    他熟练地打开某个网站，尽量无视上面大尺度的广告和自动播放的视频，很快就搜索出不少。冷静地评估筛选出三四个后，他避开可能沾上的电脑病毒，cao作几下，抓取了视频下载到本地。

    仿佛置身于黑客帝国，李昙道扶了扶并不存在的墨镜，敲下了回车键。

    对话框显示一连几个体积不太大的视频，对方像接头的不法分子让人验货：「先给你这几个，洗干净手再看，别看太晚。」

    虽在自己房里洗手，但臆想之中，两个人同时到外面的卫生间“金盆洗手”。

    李昙道拿洗手液搓着手哑声道：“我们兄妹俩可真有意思，大半夜的在厕所见面。”

    尹红情接收到配合信号，边默契地篡改《无间道》的台词边用毛巾擦手：“姐以前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一个真女人。”

    李昙道冲洗双手摇头笑道：“对不起，我是基佬。”

    尹红情比了个枪的手势对准他额头说：“我知道。”

    Cut，二人回到自己的床上。

    Action，李昙道坐对着电脑颤动身体，尹红情躺着边看手机边抽搐，最终都夹着被子睡着了。

    尹红情做了个梦，梦里她在表姐的房间玩，无意间发现表姐藏在床头缝里的言情刊物，拾起来坐在床上摊开翻看。不知为什么，尹红情看不懂上面的字，只看彩绘，一男一女亲密无间，有各种各样的动作姿势。

    画得很漂亮，jiejie很美，哥哥很帅，尹红情这样单纯地想着，却不知表姐正站在门口注视自己。她看着看着，忽然把门关上，再反锁。

    尹红情听到动静，抬头看是表姐，对她咧嘴一笑。

    表姐坐上床，身子贴着她，低头和她一起看，她翻页的手被表姐逐渐紧握。

    随后她把书放在一旁，看着尹红情的双眼和善地笑着问：“想不想和jiejie玩个游戏？”

    尹红情兴高采烈地点头：“想！”

    于是她们盖上被子，表姐压在她身上，撩起彼此的上衣，紧挨在一起。表姐的胸脯饱满而又温暖，有点痒，又有点舒服。但她身体毕竟比她重，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接着，表姐拿来一个枕头，塞在她们二人肚子中间，她开始上下蹭着尹红情，边蹭边问：“红情，好不好玩？是不是觉得很刺激？”

    尹红情又难受又不解：“jiejie，这是什么游戏呀？”

    表姐在她耳畔粗喘：“我们在假装怀宝宝，怀宝宝就是这样，肚子会像枕头一样鼓起来。”

    她把尹红情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问：“红情，摸起来舒不舒服？”

    是很舒服，但只想摸，不想被压着摸。

    尹红情用尽全身力气坐起来，却坐在一片黑暗里，表姐消失了，身上搭的被子掉在腿上。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或者说，她选择不记起那件事，把它深埋于心。如今她自作自受，让那段不愉快的回忆重新出现了。

    会是因为这件事，她才隐约地对同性的身躯更渴望吗？会是因为忘了这件事，她才不至于对接触女人感到排斥，反而装上美好的滤镜打量她们吗？

    尹红情感到毛骨悚然。

    虽然极其不愿承认，但实际上对汪屿的迷恋，或许极大可能只是源自一种另类的斯德哥尔摩效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