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旧事重演
第四十九章旧事重演
无脸残像蛰伏在无尽阴影中，一道狭长幽深的缝隙自拢起的眉骨处裂开、粉碎，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裂缝在骨白光滑的面孔延伸，纹上黑色的诡异纹路，四周火光跃动，光与影突兀截断在石像下颚残缺口，与背面斑驳暗红的壁画几乎没有边界过渡便融为一体，浑然天成到令人心悸，骨白的掌心朝前，清晰可见其上纹路走势，纤毫毕现，宽大的白色衣袍挂在残缺石像上，独自在阴冷的洞xue中无风自动，躯体的裂纹时隐时现。 火光在壁画上跳荡跃动，猩红的光亮掠过一面或沉思，或激动，或盘坐，或站立的群像画，他们神情姿态各不相同，唯有一点，那就是他们的视线和身体不约而同地倾向那尊白衣残像。 除去诡异…不，或许可以说更近似于图腾象征意味的裂纹与残缺，这尊石像完成度很高，合理推断，铸造它的匠人不应该，也不会出现未雕琢五官的纰漏。 除非…这尊石像原意本就不用雕琢面容，无面白衣就是最后的完整体。 “信徒，无面白衣…好熟悉的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传言里凶神常以抛球女童、浣纱女、敲钟老妪三种形象示人，蛊惑人犯下杀孽，信徒根据事迹为其铸造的几种常见制式也不曾有过无面白衣的形象。 那她又是在何处见过这幅画面，之后又残留在记忆里。 不等钟灵毓深入思索，下一秒，她敏锐察觉到来自暗处的异动，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更快过大脑。 “师姐小心！” 两三道“铿锵”弦音接连射入石壁，凹凸不平的褐色石壁瞬间残留几道极深的白色刻痕，出声之人神色肃穆，蕉叶琴横悬于谢青鱼腰后，一个错步急挡在正弯腰观察祭坛的师姐身前，长袖飘动无声卸掉来自暗处的袭击，长身玉立隐隐呈现保护之势，凌厉的目光迅速巡视一圈，冷哼一声，故意厉声道：“我原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今日一看，不过是使些下作手段，不敢示人的鼠辈！” 过了许久，周遭仍是一片死寂，连半点动静都没有，她思索片刻蹙眉抱着琴，迈着步子正要往深处去，身形却生硬一滞，手腕被guntang的手指圈住，扣住腕骨的力道虽不重却不容她躲开，眷恋般摩挲几下，又松开，钟灵毓困惑眨几下眼，心绪难以琢磨，唯有一点明了，那便是想让师姐再多给她一点。 还是那副婉转的嗓子，还是那样欲盖弥彰，明明已经剖开胸腔，为眼前人呈上雀跃赤裸的心脏，那点少女般纯情涩然的心思也袒露无余，仍要给自己蒙上一层薄纱，试图用看不真切，滥竽充数作游刃有余，“作为师姐，怎么能让小师妹走在前头，她们知道又该骂我了。” 钟灵毓一时无语，垂眸用被揩红的腕骨贴着她腰侧，见她毫无察觉走在前面，顿时觉得有些兴致缺缺，唇角扬起没多久又压下，半晌才闷闷道：“师姐几时被那样骂过，不都是舌战群儒，以一当五。” 况且你从前不管我又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现在倒顾虑起同门情谊了，难道不觉得太迟了些么，她暗暗腹诽道。 “哪有…”谢青鱼被她蹭得面红耳赤，裙摆弧度极小的绽开，回首瞧她一眼，又转回去，手却夹带私货般勾住师妹垂在身侧的尾指捏在手心，掌心几乎一下就变得潮湿，溢出的情绪濡湿交叠在一处的肌肤。 她余下那只得空的手在烫红的面颊前轻轻扇动几下，阴冷潮湿的空气流动，热意却不降反升，清亮悦耳的声音在空旷幽深的洞xue中显得分外空灵与飘忽不定，“前面好黑，我好像有点怕，师妹可以牵着我走么？不要越过我，就在后面…” “牵紧我。” 回握师姐的那一刻，脑子不可避免浮现许多过往一起经历的片段，昏暗的轿厢与幽暗的洞xue，流萤之光和牵住她的手，前者与后者本质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心境竟在短短几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她觉得谢师姐扭捏的姿态，令人疑惑不解，现下却觉得师姐的顾左右而言他，笨拙质朴得天然可爱。 听风铃悬浮在半空开路，两人一前一后，手勾着手，各自沉浸在思绪中，一时无话。 越往深处走，视线越发逼仄狭窄，先前袭击她们的人似乎完全融进这片阴冷的空气中，寻不到半点踪迹。 “奇怪。”喃喃自语几句，谢青鱼压下眼，掌心灵力凝结成的花变得透明，稀薄，连同花瓣边缘也呈现即将消散、溃败的征兆，随着掌心灵花再维持不住自己的形态，消弭于空气之中，她的心也缓缓沉入谷底，眼前是一派敞亮开阔，脚下是一片坦途，哪还见洞xue逼仄狭窄的光景，就连手边的师妹也不见了踪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雪夜赶路人，太常见不过的凶神典故开篇“引路人”，只不过随着凶神被镇压，事迹渐渐失传，这一形象背后曾代表着的也被人遗忘至身后，销声匿迹。 山葬习俗下也需要一名雪夜赶路人，环环相扣，山下新事与书中旧事衔尾重叠，她们一心扑在阻止祭祀完成一事上，却忘记最本源的危险，殊不知凶神虽被镇压，但残留的些许气息仍凶险异常，眼下她们误入旧事就足以体现这一点，只是她现在才想清楚其中的关窍，虽有些晚了，但破局足够。 至于师妹那里，她更不必担心。 不过是些老掉牙的故事。 思绪梳理完毕，她面色极为冷静，转身踏进人头攒动的繁华街道。 …… 就在她们离开原地不久，环绕祭坛四周的红烛仿佛无形中被人吹灭，死寂无声的洞xue竟只剩“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回荡在四面石壁间，伫立正中沉寂多时的无面残像眉骨下缓慢裂开一寸缝隙，空洞无神地，长久地注视着二人离开的方向。 ———— 走走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