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慕名

    渭城每到了秋季，就有金銀渭河的奇景，金色的渭河是沿岸的銀杏樹，隨著季節更迭而由鍍上了金色的外衣，銀色的則是渭河本身，反射了日照波光粼粼，渭城出身的畫家安重水以此為題創作了不少作品，也讓不少外鄉人慕名前來。

    除去了賞銀杏的旅人，渭城也在秋季迎來了許多來自周邊城市的學生，相比往年，今年入學渭城大學的外鄉學生大幅增加，這其中有不少學子是衝著新設立的建築學院來的。

    渭城和青城一帶的幾個城市裡，渭城大學是第一間設立了建築學院的高校，以往想學建築，得跋涉千里到京城或滬港才能就學，如今渭城大學設了建築學院，聘用的師資過半畢業自海外建築名校，在這個求新求變的時代，是極大的吸引力。

    開學前建築學院的最後一次會議，與會的教師人數已經同顧青岩第一次參加會議時增加了一倍，顧青岩到的略晚，進會議室時著實有些驚訝。

    林棟樑見他入內，忙起身去迎他，然後朝著幾個新面孔介紹到：「這位便是顧青岩先生」，顧青岩有些不解為何要這麼特意地介紹自己，但隨後便在這些人的自我介紹中窺見了端倪，這批新來的教師無一例外，都曾至京城研究所應聘。

    當年京城研究所組織建築研究團隊時，招納的大多是本國內已有的工匠師傅，畢竟最初團隊組件宗旨是保留傳統建築工藝，但後來意識到系統化的圖像文字記錄亦是重要，便開始擴大招募學術人才，受完整現代建築教育培養的顧青岩便是首批進入京城研究院的學者之一，而他在職期間完成的建築紀錄多達五十二件，記錄過程中更曾以科學方法推算還原了部分已經失傳的工藝方法，在建築學界其實小有名氣。

    這批新來的教師中，便有幾位曾為了與他共事而至京城研究院應聘，在知道他已離職後便四處打聽其動向，最後得知顧青岩將參與渭城大學建築學院的成立，便也輾轉來到了渭城。

    聽完這些後進的慷慨陳詞，顧青岩心裡有些澎湃的情緒遲遲退不下去，他自己並不知道自己在學界的名聲，也不曾自以為做過什麼創舉或成就，在京城期間，他只是將熱愛和所學發揮到極致，卻沒想到竟能引起如此強大的共鳴。

    做到自己的位置後，顧青岩仍有些沒緩過神來，林棟樑在他身邊輕輕的撞了他一下，有些好笑的低聲問道：「顧先生之前沒遇見過任何追隨者嗎？」，顧青岩從洶湧的情緒中略回過神，側頭去看林棟樑，半晌才反問：「你也是因為這些，才來找我的？」

    林棟樑頷首表示了肯定，而後一臉釋然的笑道：「顧先生，我猜你是個不太放心思在建築以外的人，是吧？」

    顧青岩揚了揚眉，不解道：「我專研建築，不放心思在建築上，要放在哪？」

    林棟樑差點壓不住自己的笑聲，拍著手接著說：「那我沒猜錯，你就只是一心研究建築，自然沒注意到自己做的事對外界的影響，當然不會知道自己在這個學界裡，其實已有一席之地了，所以你才納悶這些人會為你而來，實話實說，我當初聽到你返回渭城的消息，非常興奮，又聽說了你的遭遇，我就決定無論如何，我一定要邀請你來任教，雖然說來有點自以為是，但我當時怕你一蹶不振，不再碰建築研究，所以想著死賴活賴也要把你留在建築研究的領域裡」

    被這突如其來的肺腑之言給震懾住了，顧青岩回不了話，只是突地意識到會議室裡的安靜，本來還各自交談著的教師們，似乎此刻都在看著也聽著他們的對話，投來的視線也有明顯的欣慰和慶幸，林棟樑也注意到了，他索性起身，朗聲道：「顧先生在建築學界的建樹，我們同為建築學者，都深諳於心，望此後顧先生與我們齊心協力，為後世培育更多優秀的人才，我林棟樑，斗膽代表與會諸君，感謝顧先生，重回學界」

    掌聲在他話盡時響起，顧青岩看著所有人熱烈地拍著手，不由得捏緊了隨身的鷹頭杖，他沒想過，在他曾想放棄自己的時候，原來有這麼多人在關注著他，更有人百折不撓的嘗試著要挽留他，突地覺得慶幸，慶幸自己過去投入於建築研究的熱情。

    這份熱情，給他帶來了來自兒時婚約對象的傾慕，也帶給他同領域學者的錫財與認可，這些人對自己的心心念念，成為了讓他重新振作起來的原動力。

    顧青岩起身，朝眾人鞠躬：「感謝諸君，往後也請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