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的人
有用的人
已经无法记得那一天到达城堡的时候太阳是否已经落山，但是空气里氤氲的潮湿气味，还有那一股好闻的琥珀栗木的香气永远的嵌在她的记忆里，如同一颗熠熠生辉的透明欧珀石，在光阴的长河里变换着流光溢彩的光泽。 他的城堡古老幽暗而空旷，黑黝黝的巨大的石块垒成的堡垒如同一个身着铠甲的巨人静默的伫立在黑夜里。那是一种来自于绝对力量的威压，强大的战士仿佛不屑于给予路过的人一个垂眸。 她跟在他的身后，偷偷打量着身边经过的一切。 这里的仆人走路快而说话轻，几乎不怎么说话，沉默利索而面无表情。但佩玛绝对是个例外，她像是一只刚被捉进笼子的上蹿下跳的蝈蝈。 “阁下，您又给我找了什么好活计？”佩玛在洁白的围裙上擦擦手从厨房里走出来，嘴上不饶人，却一把揽住阿宁的肩膀，来来回回仔细打量。 “阿宁这是佩玛，佩玛这是阿宁。”兰洛斯无视佩玛的碎碎念，阿宁仰头对上佩玛淡棕色的眼眸。阿宁喜欢佩玛的眼睛，像是一只欢快的马驹，有种纯粹的感觉，也喜欢佩玛的味道，散发着好闻的面包的香气。 “佩玛以后阿宁就交给你照顾，在晚饭之前请给她好好洗个澡，之后再带来餐厅一起用晚餐。” “是，主人。” 佩玛利落的行了个礼。 待兰洛斯走远了，佩玛抄起阿宁的黢黑的爪子反复翻看。 “这小手，怎么瘦成这样。不过你可走运了，我们领地里牛奶可是非常出名的，过不了多久您一定会被养的很强壮。” “对不起……”阿宁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挣扎着想要缩回手掌。 也许是为了自己不符合他人预期的瘦弱，也许是因为害怕手上那些长年累月的污垢弄脏佩玛白净柔软的手掌。佩玛却丝毫不在意，结结实实的握住她的手。 兰洛斯也好，佩玛也好，阿宁觉得自己像一只散发着馊味的小老鼠，一不小心暴露在明媚的阳光里，只想慌不择路的赶紧回到属于她的阴暗潮湿的下水道里去。她可以做杀手阿宁，战士阿宁，但是不知道也从未预想过怎样做被人温柔以待阿宁。她对凶狠而强硬的力量能毫无惧色的亮出獠牙，却对于他人的善意感到无所适从。 “哎呀，您看我这脑子，请您在这里等我一下。”佩玛一拍脑袋，急匆匆的走进厨房，再次出现时手上端了一小罐子冒着热气的牛奶。 “您先喝着这个垫垫肚子吧。” 不由分说的，那温热的东西被塞进怀里。不是一杯不是一碗，而是整整一小罐子。奶香浓郁，温度适中，阿宁低头嘬了一口，是甜滋滋的味道。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目的地，客用的浴室比阿宁想象的还要大，一如既往地冷硬粗犷的风格，氤氲的雾气里掺杂着高级精油芬芳的味道。 与说话的爽利不同，佩玛的动作温柔而仔细。 阿宁缩在凳子上，任由她动作。 陈年旧伤的分泌物和因为无法洗澡积累的污垢已经将破烂不堪的衣物部分粘黏在身体上。佩玛用温热的水耐心的反复浇在那些地方，慢慢的揭下仿佛已经变成另一层肌肤的衣物。 “佩玛，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您可千万不要这样说，您是想要我失去工作嘛。我可喜欢给领主工作啦，事儿少钱又拿的很多。” 这是真话，兰洛斯是这座巨大的城堡里唯一需要他们服侍的主人，而且喜欢清净。是以上上下下的佣人仆从都会及时出现在需要的地方，利落的做完自己的事然后迅速消失。 她的声音放低了些，指尖轻轻抚了抚她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疤和淤青。 “我曾经也是奴隶，所以没有关系的阿宁小姐。” 在泉水和昂贵的蔷薇浴油反复而轻柔的搓洗下，瓷白的肌肤显现出原来的样子，细腻的仿佛要吸住人的手掌。而那些伤痕便愈发显得狰狞，如同一把被人粗暴撕碎的玫瑰花瓣，在这样的身体上透露着诡异而血腥的美艳。纤细如同少年的身躯前微微隆起两团可爱的小山丘，缀着浅粉色的细嫩rutou。四肢匀称，皮rou单薄处白里透着粉。若不是均匀的呼吸，仿佛是一具真人大小的上等瓷制玩偶。也许是被拐卖的富家小姐，又也许是家道中落，这样容貌的奴隶背后必然是一些无法言说的苦难。佩玛轻轻叹气，认真的搓洗过每一个角落。 阿宁已经在佩玛温柔的手法下不知道睡过去多少次，每次想要强打起精神，意识却不受控制的涣散。如此温暖而安全，让人昏昏欲睡。 “阿宁阿宁”佩玛轻轻的唤她。 阿宁挣扎着坐起身。 “头发可能要剪短些了。”佩玛的眼神有些抱歉。结成块的细软黑发经过反复的搓洗还是固执的纠结在一起。 “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尽量只剪去解不开的位……阿宁小姐！” 在佩玛震惊的眼神下，阿宁接过佩玛手中的剪刀，淡定无比的拽着自己的头发从贴着头皮的角度无所留恋的剪下去。不多时，先前仿佛顶着顶帽子的发型变成一颗毛茸茸的短寸，阿宁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佩玛痛心疾首的表情只让她觉得可爱。 彻底的沐浴让沉重的身体都变得无比的轻快，当她走进餐厅的时候兰洛斯已经端正的坐在那里。他换了一身淡蓝色的正装，款式简约贵气，裁剪得体，每一寸妥帖的裹着他健硕的身躯。 “新发型不错，阿宁小姐，请坐吧。”兰洛斯起身，绅士的帮阿宁拉开椅子。 她脸色微红，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位女仆推着餐车出现，麻利的摆上饭菜之后又立刻消失。饭菜比她想象的要朴素得多，巨大的烤排骨以及常见的蔬菜，在白瓷盘子里堆成一个小山丘。 “快点吃吧，你肯定饿坏了。” 阿宁点点头拿起叉子，轻轻反复戳那一块土豆，却不入嘴。 “有心事？” 他的声音轻柔如夜晚的风，裹挟着海的凉意。 “我是不是不该坐在这里，我只是主人的奴隶。”她的脑袋埋的很低，不敢看他的眼神。 “阿宁，你并不是奴隶。” “？”一双惊慌的金色眼眸猛地撞进兰洛斯的眼里，只不过一瞬间那抹强烈的情感又被她压抑下去。 他慢条斯理的往嘴里塞了一块土豆，欣赏着她的表情。 “我什么都能做的，会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厨房，厨房我也行。” “哈迪尔·梵家的领地不缺女佣，也不养闲人。” 说完又慢悠悠的往嘴里塞了几根豆角，余光偷偷观察她的神色。嗯，今天的豆角非常甜嫩，不错。 “……我，我还会魔法，我也会打架。只要能让我留下，做什么都行。” 阿宁挣扎着站起来，跪坐在兰洛斯的脚下，仰视着他。 杀手，刺客，或者……玩物。眼神暗了暗，任何角色都好，她喜欢这里，喜欢佩玛，喜欢兰洛斯，她想要留下。 “这个。”兰洛斯不慌不忙的解下腰间的钱袋放在桌上，是奴隶主的那一袋。 “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两个银币。阿宁，你不是奴隶，你就是你。” 阿宁不可置信的看着兰洛斯。他买下她，她又碰巧替自己赎了身的意思吗？她突然十分后悔自己的卖弄，后悔把那一袋子钱交给他，好像是自己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唯一的关系。 他的长腿自然地交叠在一起，身上是那股无处不在的琥珀栗木的香气，松弛而贵气，那是来自于上位者的气场。好像他天生该高高在上的坐在那里，供人如神一般仰视。 他低下头，温暖的手掌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手感像是短毛的小狗。 “在这里工作的人，签订契约，自愿工作。领地里并没有奴隶，你可以选择走也可以选择留下。” “我要留下。” 毫不犹豫，毫无保留。像是松了一大口气，阿宁侧脸用自己柔嫩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热乎乎的，常年握剑的手掌上是发硬的茧，指尖有股馨香。 “很好。能展示一下你的魔法嘛？” “当然！” 她唰一下站起来，手轻轻一挥，身后的座椅便漂浮起来。 “我能够像这样隔空控制物体，一个或者很多。” 说着在兰洛斯微微惊讶的眼神中，房间里目所能及的一切都漂浮起来，失去重力一般悬浮在空中。 “还能够这样……” 所有悬浮的物体在同一刻轻轻落地，一柄银色的叉子悬空飘到她掌心高处。她轻轻做了个捏紧的动作，无数条紫色的细碎闪电凭空出现如同行动敏捷的蛇缠绕上去，那柄可怜的叉子瞬间四分五裂。 “不只是叉子，更大的东西或者……动物，都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阿宁小心翼翼的看向兰洛斯。 她做的好吗，能够被他赏识并为他所用嘛？ 能力者是拥有魔法天赋的人的简称，这种特质是天生而来的恩赐，是天神的垂怜，万里无一。越是古老纯粹的血脉，魔法之力越强大，一般来说这种血脉仅存于贵族或是王室之内。传说古老的时代，开创帝国的先祖们都拥有这样的能力，在一代一代的血脉传承中这样的能力者越来越稀少。每一代拥有魔法能力的人如果出生在贵族的家庭，不论男女长幼嫡庶，必然会成为家主并继承爵位。 兰洛斯见过不少能力者，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把戏。是在无聊的社交场合卖弄和调情的手段，比方说控制风的流速掀起淑女们的裙摆或者让水像喷泉那样从杯子里射出。当能力者们无比骄傲的炫耀着自己的天赋的时候，兰洛斯只觉得他们着实吵闹，像一群唧唧叫着的处于发情期的猴子。但眼前这一位，显然非常不一样。 “被捉住的时候为什么不逃走？” “我带上那个项圈之后就无法使用能力。” 阿宁摸了摸脖子。 兰洛斯哑然失笑，只能说那个奴隶主足够幸运。愿意多下点血本在奴隶的项圈上施展禁咒，防止异种族逃跑的咒语意外的阻拦了魔法的施展。若不然他早该被阿宁撕碎。 “做得好。” 兰洛斯碧绿色的眼眸迸射出赞许的光芒。“以后你就作为队伍里的一员，好好使用你的能力。“ 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略微带着一些自嘲和疲惫。”你很幸运，北境并不太平，你有很多能够成长的机会。” “我一定会努力成为有用的人，哈迪尔·梵阁下。” 阿宁的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欢快和雀跃，明明是个姑娘，但是，兰洛斯揉了揉额角，怎么仿佛幻视出一个巨大的尾巴，在她身后都要摇出残影。 “叫我兰洛斯就好。啊对了，刚才那一柄叉子值一枚银币，就从你下个月的工资里扣。” “！” ------------------------------------------------------------- boss 直聘 （笑），观众老爷们请不要吝啬你们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