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AU（二）

    暗无天日的下层巷道，坑洼不平的路面有着常年无法干燥的积水，踩上去会有清晰的回响，惊动黑暗中屏息等待的捕食者。

    鬼鲛心情相当愉快，毫不介意的踩在水坑里，暗中观察的眼睛聚集起来又潮水般的退去。

    这个人身上有死亡的味道。

    血溅在鬼鲛的衣服上使他看起来像是负伤的饵食，但还没降下去的肾上腺素则让他的眼睛充血，嘴角咧开一个嗜血的笑容。

    即使在这种地方，也存在着小小的和平，蝎的修理店是各方都必须停火的安全区域，在人类把自己大部分身体都换成了机械的时代，修理店是保证明天还能活下去的必备设施。

    倒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店里，鬼鲛找到蝎的时候，店里相当安静空无一人，挂满了各种各样拆的零碎的肢体，明明是有够宽敞的客房却摆满了各种零件，线路流了一地，在像垃圾场一样的角落里，蝎正在摆动他手里的小玩意儿。

    鬼鲛没打扰他，在地下不存在客户是上帝的说法，蝎也不是宣誓过希波克拉底誓言的医生，只要不爽，蝎完全可以拒绝交易，当然他也有这个实力。

    蝎痴迷的制作阶段结束后，才懒散的理会等了半天的鬼鲛，在他扭头的同时，鬼鲛把一堆亮晶晶的钻石撒在桌面上，“……我们说好的。”

    蝎嫌弃的捏着一颗钻石，抱怨起来，“钻石……无用的钻石，昂贵的钻石，要不是我的下属需要资金，真应该跟你要点特别的东西。”

    蝎把钻石一颗颗收起来，开始在一堆看起来完全没差的零件堆里翻找，最后拿出一个看起来被砸过的变形盒子，在鬼鲛面前开了一下没打开，顿时毫无耐心的打开手指的机关，试图用激光直接削掉盒子。

    “等等！小心一点好吗？”鬼鲛急忙阻拦住了他堪称粗暴的行为，相当正常的用力打开盒盖，里面是柔软的，娇嫩的，白皙的皮肤。

    ‘宇智波’限定型号的绝版完整皮肤。

    “和钻石一样无用的东西。”蝎对此嗤之以鼻，“所以？你要用这个求婚吗？”

    “也许吧。”鬼鲛没理会他的话，粗糙的手掌在光洁的皮肤上摩挲了一下，确定了皮肤的完整性，也不知道是在感慨皮肤还是感慨别的，“……相当完美。”

    说实话蝎有点被恶心到，他印象里的鬼鲛可不是现在这种浑身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人。

    “还要点别的吗？”蝎的瞳孔转动着扫描了一遍鬼鲛的全身，跳动的心脏旁在显示界面里标着市场价，“要不要再换点别的部件？你除了胳膊还全是原装货吧？”

    “没必要，光是手臂改造就已经足够用啦。”鬼鲛把东西收好，四处观察，“你那个小跟班呢？”

    “赶出去了，那家伙简直能吵死人……”蝎转身从垃圾堆里翻找，“我看看……这个怎么样？”

    “背部外置骨骼，你的手臂对肩膀压力很大吧？”蝎手里的机械呈现蝎子一样的形状，由中间的脊柱向两侧延伸出数条肋骨般的东西，肩膀的部分则有着链接手臂的凹槽。

    “不了，暂时还不想再欠一屁股债。”鬼鲛仔细的看了看，手却一下没碰，“而且副作用是什么？”

    蝎笑了笑，“这个要钉死在脊柱上，被打脱落的话……”

    他双手并一起又往两边张开，嘴里吐出个气音，“嘣——”

    “真是恶趣味啊……”

    鬼鲛站起身准备离开，门外正好走进来个金发的少年，看都没看他一眼，熟练的跳过路障，“旦那！再来一次！这次我不会输得！”

    少年的手上有明显的改造，是比劣质的机器更加高端的生化材料，那可不是应该出现在地下的好东西。

    鬼鲛走出门口又回头，顿了顿又继续离开，蝎当然明白这些，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他从肮脏破旧的走廊里打开家门，外面的嘈杂在门被关上的一刻彻底隔离，鬼鲛有点开心花钱买了实际上非常没必要的隔音门，鉴于他之前被破门而入的次数多到记不清，但此刻的确非常有用。

    鼬躺在沙发上睡觉，或者说他在休眠模式下充电，鲛肌紧挨着他，即使明白休眠模式不会为声音而中断，这安静而祥和的气氛仍然让鬼鲛感到放松下来。

    鼬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惊醒，直到他的体重让沙发深陷进去，鼬的身体顺从重力而歪倒他的方向，休眠模式才被停止，鼬睁开眼睛，看得他便轻柔的勾起嘴角。

    具体怎么更换鬼鲛不清楚，而鼬只是让他等着，像去换衣服一样回来就是崭新的鼬，他修剪了之前参差不齐的头发，过肩的长发现在只勉强盖住耳朵，但再往下洁白的肌肤盖住了所有的破损痕迹，鼬在鬼鲛的视线下越加不好意思的紧握着手腕。

    “……喜欢吗？”反倒是鼬先问了这个问题。

    鲛肌在他面前疯狂转圈表达喜欢，鬼鲛忍不住笑了起来，暧昧的气氛也变成了什么别的东西，鼬开心的笑了笑，随后走近鬼鲛抱住了他，柔软的温热的体温让鬼鲛的呼吸顿住。

    “……谢谢，”鼬的声音很轻，而鬼鲛的心跳大得像鼓点，“你为我做的一切……我能做点什么？”

    “不，不需要，我又不是为了回报。”鬼鲛享受着拥抱，鼬不是属于他的东西，他也并非摆弄人偶的主人，身份的错误导致了微妙的平衡，鬼鲛把他当做平等的存在。

    而鼬非常明白这种区别，忍不住踮起脚吻他，把鬼鲛吓了一跳，在鬼鲛推开他之前低声的解释，“我想做……我想看你满足……”

    鼬摸起来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柔软，灵活，温暖，会包容他的一切，在他身下喘息，即使鬼鲛知道那只是模拟，机器不会因此得到任何的快感，还是会为此兴奋的要死。

    他抱着鼬抵在墙上，重量和外形不符的沉重，才显现出非人的一面，好在这重量对鬼鲛还造不成什么困扰，何况鼬的大腿盘在他的腰间，无声的催促着他继续，因为鼬是如此的贪心，对爱的追求超过了自身的负荷。

    鼬高涨的情绪不会因为性的结束而暂停，他的完美录取了看到的一切，不会错漏分毫，记忆中的每件事都清晰如同刚刚发生。

    他动作轻柔，爱怜的触碰着身旁的爱人，人类则是需要休息的，好在他也不能活动很久，伴随着鬼鲛一起陷入休眠。

    机器人会梦到电子羊吗？不会。

    组成鼬的是完美的代码，以及精准的记忆，他有时会选择浏览过去，不自觉的，或者想要回忆起一些美好的东西。

    美好的，对他来说非常珍贵的回忆。

    他被抛弃的那个家庭，富有的独生子，当然拥有的也不止他一个机器人，但那个孩子喜欢对他说你是特别的，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他当然是最好的，宇智波在当时是最新型号，没有比他更先进的技术，他们这代机器人可以自我维修，甚至可以做一些基础的改造。

    但他还是变旧了。

    四年后新一代的宇智波替代了他，是负荷更小的新机型，鼬很少见到佐助笑，他能做得更多，也比他更加人性化，不像他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佐助懂得在否决的态度下还能让主人保持好感。

    那是更加复杂的ai核心，不能通过简单的升级或者更换零件就能做到，如果他更加人性化也许会为此嫉妒，而他是没有那么复杂程序的老旧版，他不会嫉妒，他只会像对待主人一样，微笑着对待新来的同伴。

    但他的新同伴会，佐助嫉妒着主人和他的亲密，像人类一样爆发了占有欲，歇斯底里的……爱上了他。

    爱像火焰，点燃一切触及之物，鼬回应了这份爱，而结局就是来自主人的惩罚和遗弃。

    他所应该服务的主人，被设定好的程序，绝不可能有伤害对方的念头，在过载的信息让他负荷到损坏的地步之后。

    他学会了怨恨。

    人类，和机器人，终究是不同的存在。

    佐助这代机器人是最后的宇智波，过于接近人类的宇智波逐渐开始反过来伤害人类，甚至有些强行改造自己以杀死主人。

    人类是如此的渴望着同样外表的机器人，又无法容忍同样自由的意志。

    而鬼鲛是不同的，没有脆弱到需要他的肯定，也不会把他的所作所为当做应得的服务。

    他在一开始就意识到了，在鬼鲛身上有着如深海般的孤独，游走在夜色中直到他们相遇的那一刻，鼬的怨恨被孤独的潮水淹没，使他回想起了自己的源代码。

    永远对人类抱有希望，并回报以热爱。

    深蓝色的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