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
教室
天擦亮，高二三班便开始了晨读，教室里歪歪斜斜的桌子上都是散落的晨读纸，油印的气味总会时不时窜进人的鼻腔令人不悦，若不幸被风扇的风吹到了地板上，便又有可能被不经意地踩上两脚，印上结结实实的大鞋印子。 刚醒的学生们睡眼惺忪却不得不在巡回老师的监视下站着举着晨读纸大声地仰头朗诵，其中不乏交头接耳，眼皮打架之流。 惟有在靠近教室门前的桌子上，一个男生正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转笔。 笔在指尖转出残影，他视周围的一切于无物，全身贯注地盯着指尖。 向玥擦了擦眼角，走进教室，顺势带倒了他桌子旁的小小一摞书，书在她脚下散的七零八落，似是在提醒她的心不在焉。 “……对不起。” 她手足无措，微微侧过身来，男生抬头看向来人。 白炽灯和微淡的晨光在二人身间照过，向玥僵白皮肤上的黑眼圈尤为明显。 “没事没事…” 姜瑄看见她这般模样稍稍震惊过后便无所谓地摆摆手，绕到桌子前蹲下来跟她一起捡书。 同学也被这一声惊到，但也只是声音小了几秒后随即又恢复到正常音量。 “你什么时候坐到这里来了？” 向玥随口一问。 “就在你前几天请假的时候，我被张和调前面了。” 姜瑄解释道。 她蹲下的时候，腿部弯曲膝盖露出，由于没有了裙子的遮挡，一片雪白，青紫的痕迹尤为明显。 姜瑄眯了眯眼，手背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她的指尖纤细白削，仿佛瓷器一般一触即碎。指了指自己的膝盖轻声问道，“你那里怎么弄的？” 向玥看了他一眼，小声嗫嚅道。 “我…我不小心磕到桌角了。” 姜瑄看见她略显窘迫的表情，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也没再细问，只得低着头捡起掉落在远处的物理课本。 毕竟只是自己和向家生意上来往密切，他们二人小时候来往还算热络，长大后尽管在一个教室里学习，也慢慢地渐行渐远了。 等到二人收拾完全部的书本，向玥便悄然到了自己座位上，刚坐下没一会，林一卿才姗姗来迟，坐到旁边的座位上。 林一卿座位还没捂热便转过身来，两只眼睛亮闪闪的，满溢着活力，似一个火一样的女子，来去都带着微风。 “玥玥！今天上午什么课？……唔，让我看看。” 林卿在背包里挑挑拣拣。 而向玥双手环绕在胸前的桌子上，乌黑而又浓密长发遮盖住了她的脸颊，怔怔地盯着生物书发呆。 林卿感觉到向玥有点不对劲，看见她的课本便将自己的生物书也拿了出来。 ”你怎么啦？玥玥。“上课铃打响，林一卿压低声音询问。 向玥还是恍若无人一般，双眼空洞无神，室内腻人的暖风也让她原本就苍白的唇更加干燥起皮。 墨蓝的天空，虚无的卧室。 粘腻的汗液，厌恶的话语。 如同洪水一般冲溃了她大脑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堤坝。 她站起身来，从后门离开奔向厕所。 林卿匆匆向刚进来的老师说明情况后，便紧跟着出了教室。 厕所里，向玥扶着厕所门，凌乱的头发散下看不清面孔。 上下一体的瓷砖是片静默的白。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喉咙，干呕感一阵一阵地涌上来，她的眼眶湿润，面颊上泛起了诡异的潮红，鬓边的碎发因着汗水的缘故黏在了面上，向玥虚弱地闭上双眼。 泪水模糊了双眼，复又浮现出昨日的画面，他伏在她的身体上，肌肤相贴，喘息声落在她的酥胸前，无一处不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他的唇瓣一张一合，说话时热气窜过她的脖颈，她因恐惧而震颤，血液涌动。 她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男人以为她是生闷气，又耐心的将话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每一个字都如同钉子般敲进了她早已腐烂的灵魂上。 “我说，明天我送你去上学。“ 他的语气沉稳而平常，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句话却像烟花一样在她脑中炸开，随即是尖锐的耳鸣。 许久之后，她仿佛提线木偶一般，眨巴这空洞的眼睛，看着头顶上硕大而又精致的吊灯，机械地说了一句， “好” 直到今天清晨她麻木地坐上了他的车，任由他将她送往目的地。 林一卿赶来地有些迟了，但是一进去便看见了向玥魂不附体的模样。 “玥玥，你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尽管林一卿看见向玥这番模样急得快要哭了，也不忘用手轻轻地给她顺着气。 林卿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递过去，擦干她的泪水。 向玥虚弱无比，近乎气音“帮我请个假吧，卿卿……“ 看着林卿慌忙跑出去的背影，她的脊背贴着冰凉的瓷砖，缓缓瘫坐在地面上。 “老师您好，我是向玥的哥哥。” 一个男子走进了办公室，身着一身正装，显然是刚从单位赶过来，戴着一副无框黑边眼睛，和meimei如出一辙的白皙肌肤和深邃的眉眼，外表无疑是优越的。 张主任转过身来，扶了扶眼睛，抬头看见他，眼神不禁流露出几丝赞许。 “向玥的哥哥啊……向玥最近学习成绩下滑，心思也没放在学习上。课间的时候经常睡觉，每次都是老师到才醒…”张主任看着手里的教学报告，话锋一转。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年也是一中毕业的吧，还是优秀毕业生呢，当年被A大保送了。” 张主任又赞赏地打量了几番他，而向宸却并没有在乎这些，只是想尽快过完这些流程，见到向玥，眼角余光却瞥见在学期初他给向玥买的期刊《中学数学》。 他站在一旁，并未理会张主任让他坐下的意思。指腹有意无意地抚过口袋里的车钥匙。 眼前又回想起她的床上的媚态，心思越飘越远。 终于，张主任在说了一些寒暄之后，隔着门指了指走廊与连廊交界处的一个教室。 “希望你能好好带带向玥，让她收收心，高二是一个很关键的阶段，尤其要努力冲刺。向玥在教室里上课，你去接她吧。” 向宸简单与张主任告别后便赶了过去。 “玥玥，你家里人接你回家了！“林卿趴在她耳边，看到窗户外面的人影后，低声提醒道。 向玥听见以后，掀起眼睑，仍是无精打采地趴着。头发盖住了她的神态。没人知道她的心思。 肯定是他。 而耳边也响起了班上其他女生议论声音，尽管声音细若蚊蝇，但还是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她耳朵里。 “你看，门外是谁？“ “不知道欸，但是长得好帅，好有风度。“ “对啊，好高啊。 “ “是…的…“ 她抗拒地扭头看向另一旁的窗子，想起以前幼儿园时mama带着刚买的水果和零食接她，然后坐上不名贵但舒适的轿车回到家，回到他们一家三口温馨的时光。 那些过往如今想来历历在目，却再也不能触手可及。 向玥的心似一湾沉静的湖水，往事泛起丝丝涟漪，却有重归平静，陷于更深的黑暗茫然之中。 从窗外鸟儿们在一棵百年老树的早已光秃的树枝下嬉戏，到小广场上偶尔有初中生们三五成群从曲折的小径经过。 她扯了下嘴角，心里的苦在蔓延。可是，除了他，她还有家人吗？ 可是唯一的家人都这样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