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二更）

    灌了一肚子凉风的晚餐，居然不是这场浪漫约会的终点。秦销还要牵着她的手，在夜里鬼气森森的故宫散步。

    哪怕万能的蓝秘书安排好了一切——对秦先生会经过的区域，都在朱红宫墙上挂了红灯笼，每隔十米还有四个沉默的保镖跟着——汪悬光仍然感觉毛骨悚然。

    “宝贝，你听过故宫的传说吗？”

    秦销还嫌不够渗人似的，又添了把鬼火：“一到下雨天，墙上就会映出成群结队的宫女吧，穿着花盆底鞋，摇摇晃晃，从一面墙穿到另一面墙上去……”

    “停！如果你想证明你是我约过的男人里最厉害的那个，”汪悬光干脆道，“不用讲鬼故事，你已经做到了。”

    “不是鬼故事，”秦销隔着西装外套，紧紧箍着她的肩膀，又握住她的一只手，“我没想吓唬你。”

    不知落在哪里的乌鸦猝然叫起来，叫声尖细、凌厉，一声声颤抖抖地，像躲在角落里咿咿呀呀唱戏的游魂。

    汪悬光眼睛都不敢往四周瞟了。

    秦销的脚步停了下来，鬼故事却没停下来。他从背后抱住她，继而下颌搭在她肩头，双手也交叉在小腹前，又带着她一起朝向朱红墙壁，两人交叠的影子落在上面。

    “我八九岁的时候，有一个阴雨天，那天故宫闭馆，没有游客，文化馆的人在屋里上班，只有我们这些住附近的首长家小孩儿进来试胆，一面墙一面地找宫女。

    “刮风，打雷，又下雨，也说不清我们是害怕还是兴奋，只是一味地乱跑，等我在雨中停下来的时候，身旁早已没有别人了。

    “突然一道闪电劈下来，天地都被照亮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红墙上印着一道孤零零的影子——当然是我的影子。

    “当时，我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恐慌，这么大的空间场地，这么多道墙、这么多间房，或许有很多人影在雷雨中与我交错，但他们属于百年前的时空，在这里，只有我自己。像是命运给我的某种提示，告诉我永远都会是一个人。”

    秦销苦笑了下：“所以，我非常讨厌故宫。”

    阴风灌入狭窄的宫道，敲打着尽头看不清的小门。汪悬光的声音有点抖，也不知是怕还是冷：“……真是个有趣的故事呢。”

    “抱歉，宝贝，我也想跟你讲一些童年趣事，可想了很久，我这三十一年都是一个长夜，遇见了你，才见到了光，值得和你分享的，也就这一件事了。”

    秦销贴着她的耳朵长叹一声：

    “我要是死了，我也会变成鬼回来，一辈子纠缠在你身边。这么想的话，让你遇见我，我也觉得很抱歉。”

    汪悬光对这番残忍又深情的剖白不为所动，只是冷淡地问：“饭吃完了，工作聊完了，童年也回忆完了，你也该解释一下了吧？”

    “嗯？”秦销疑惑，“解释什么？”

    她在他怀里僵硬地回过头，面色冰白，眼神如刀：“……听说我要结婚了？”

    秦销愣怔一瞬，旋即低声笑了起来：“你是在等我拿出戒指，然后单膝向你下跪吗？”

    汪悬光断然回绝：“当然没有。”

    “抱歉，这个仪式不在今天，”秦销似乎感觉非常有趣，笑声没停，还反复用冰凉的鼻尖摩挲着她的脸颊，“你应该没想过自己会结婚吧。”

    ……这算什么鬼问题？

    不等她回答，秦销便顾自说：“我知道我会。”

    墙上的红灯笼一片空茫，在这深黑的夜色中，像极了冥婚丧嫁，亮着阴惨惨的红光。

    “应该是和亲朋好友家的孩子，可能是我从小就认识的人，也可能是在国外长大，到了年纪被卖回家的人。”

    “啵”——

    他亲了下她的侧脸：“没想到会和真爱结婚。”

    汪悬光：“你没问过我的意见。”

    “问了你会同意吗？”

    “嫁给在餐桌上强暴我的人？还是嫁给在电梯里凌虐我的人？”

    “……”

    气氛顿时冷下来。

    春夜的凉风掠过紫禁城的碧瓦红墙，穿过一间间阴森的空屋，墙头宫灯微微摇曳，带得两人影子也在宫墙上一晃一颤，形状庞大而怪异。

    秦销对指控无动于衷，只有面色在红光下晦暗难辨：“我看过你的婚礼视频，十六岁的你穿着租来的婚纱，对一个颓废的帅大叔说，你自愿接受他成为你的丈夫……”

    “嫉妒吗？”

    汪悬光一抬下颌，指着面前的朱红宫墙：

    “你可以一头撞死，然后下去跟他打一架。”

    “他活着给了你绿卡，死后又给了你保险金，物尽其用，谈不上嫉妒。”

    秦销笑了一下，旋即眼底又渐渐凝重起来。

    他扳着汪悬光肩膀，让她在自己怀里转了个圈，一双冷漠与一双哀伤的眼睛在红灯笼下深深对视。

    “汪盏十六七岁就出来做模特，留下的照片不少，虽然你们俩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我却没有办法代入你的脸。

    “我想知道你从小到大，每一年的相貌变化。你没有生活照，也不拍毕业大合影，证件照直接保存你jiejie的图片，唯一的影像资料就是你提交给美国移民局的结婚视频。

    “我只能想象你在学校里上课，做实验，赶作业，泡图书馆。你赢得比赛，拿到投资，都有我在场。你生病受伤，被赶出自己创立的公司，也是我在安慰。”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确实有一个男人，他比我更早认识你，从你17岁到25岁，每一年，他都能亲口对你说‘生日快乐’。”

    汪悬光的眼神微微变了。

    墙头的红灯笼随着一阵疾风拼命摇摆，灯笼架咯噔咯噔地敲打着墙面，摇碎了一地的红光。

    秦销久久地凝望着她，声音好像久埋在地底的冷水，从黑暗中幽幽涌上来：

    “他陪你从车库起步，火箭爆炸时给你挡过大火。你们是伙伴，在很多份文件上并排签下姓名，一起在非洲被绑架，一起在被告席上接受审判。整整八年，陪在你身边的人都是他。

    阴森而空茫的红灯笼下，汪悬光神情无动于衷，望着秦销的眼睛，平静地问：“那怎么办？你去杀了他？”

    “‘人心只能靠赢取，而非馈赠。’”秦销摇了摇头，“所以Mr.Wang是我，不是他。”

    他的目光幽深瘆人，拇指从她的侧脸上轻轻一滑：“我和你是强取豪夺，除了嫁给我，你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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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秘书os：唉，每天都是什么破工作。

    她会是系列文的女主《在高干文里当社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