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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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风寒
血染了数月的城门,被人从城内推开……城外驻守着的军队如怒蜂一般冲入了城中。伴随着泼天暴雨,固若金汤的城邦一夜之间轰然倒塌,随之消散的是如越最后一丝生机。
即便如此,乱军之中,仍有一人头戴红穗银铠,手持长枪,仅凭一人带领一队精锐冲破乱军。
太子早被人送出了鹤怀城,为了掩护,他守在内城上,让敌军误以为太子还在内城。
那是叛军首领,风若皇帝权钧点名要留活口的,如越最后的残阳,许佑归。
那时,许佑归独自一人守在内城上。是活靶,是诱饵,是敌军最后一点胆怯,是如越最后一丝生气。
“许佑归!陛下有令!尔若投降可免你死罪!”
他不知受了多少伤,可还是堂堂正正站着,眼里带着对这些叛军的鄙夷。
“许治忠认贼作父,我许佑归不认!今日城破身死,我以身殉国!死不与尔等逆贼为伍!”
倾盆大雨冲刷之下,地上的血迹不减半分。
乱军之中,许佑归身中数箭,可仅凭一人一枪,百十人围他一人竟无法靠近。或许是活捉他那天大的赏赐,又或是此时的他,像一条从血河里爬出来的地府恶犬。
可也不过是一条困兽。
眼前的一切真实又模糊,权奕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想要推开……推开正在拉满弓的权衡。
“一群废物……”
“住手!”情急之中权奕甚至都摔下了马。可那支箭早已射出,权奕艰难地从泥水中抬起头来,只能眼睁睁地看见许佑归被射下城墙,乱军冲入内城,混乱的马蹄践踏了一切。
而城中早就没如越皇族的影子,只有被踏得面目全非的尸首。
即使权奕命人在怎么找,也只找到一顶红缨,盔甲早就被踏得粉碎。
这样的噩梦折磨了权奕六年。
因为没有尸首,权奕一开始并不相信许佑归真的死了。虽然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乱军入城,守军的尸体被踏成rou泥,骨rou都分辨不出来,更何况是人。
权奕就一直这样将自己骗了下去。
……
“啊嚏!”
许佑归也刚刚从一场梦醒来。
“怎么又是那些破事……”他嗓子沙哑,身上的衣服还没有干透。
昨天在溪边洗漱,好像染上风寒了。
他头痛得像是要死掉,或许这样死掉也不错。这样死掉就不会再有怨恨,不会再累了……
“公子,那边好像有人。”
封稚启本应该随权奕一同回京,路上因为些事耽搁了些,眼看着要入京,在溪边饮马的时候,小厮看到了许佑归。
“公子,是个乞丐。”
封稚启用手背碰了碰许佑归的脸,guntang的温度,身为医者的封稚启一看就知道他是受了风寒。
“小书,把他扶上马车吧。”
小书没有迟疑,这乞丐也真是好命,若非他家公子心善,这乞丐今天估计要曝尸荒野。
“但是公子,襄王殿下已经到皇城了,我们得快些。”
“无事,先带回府上喂他些药,人醒了以后如果想留下就安排在府里做点杂活。”
“是,公子。”
许佑归迷迷糊糊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身体腾空的感觉让他确信有什么人扶起了他。
就这样死掉也不错。
头痛欲裂,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恍惚中他好像又回到了先前那个梦境中……
暴雨瓢泼,他机械地挥舞着长枪,手臂早就没有了任何知觉,陛下早就离开,他现在可以休息吗?他只觉得好累……是因为什么呢?
是他居然会相信那个从未正眼瞧过自己的父亲吗?真可笑啊……
血污了双眼,他的眼中只能看得见飞溅的鲜血,他还活着吗?为什么每呼吸一下都如此的刺痛,为什么眼前的景象如同地狱一般呢?
就这样死掉真好啊……
他的头盔已经被击落,当他将城墙上最后一个人挑下,已经没有人再敢上前了。
“就这样死掉真好啊……”
许佑归已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恍惚中他喃喃自语,全然不知身边还有其他两人在。
封稚启和小书都是庸众,闻不到此时马车里正翻涌着的,毫不遮掩的睡莲幽香。深潭漩涡般地,卷舐着骄撵里的一切。
“活下去吧。”
现实中的人,说出了同梦里一样的话。
“是谁?”
许佑归还没问清楚,可虚弱多年的身体,已经撑不住昨夜的过劳和现在的高温,又晕过去了。
“他太虚弱了。”
再一看,这乞丐身上的伤疤格外的多,但都是些陈年伤疤,只有脸上的划痕是刚伤不久的。
应该是因为这个伤引发的炎症,加上夜晚溪边寒凉,才让他的症状如此严重。
“公子,他的后颈没有露印哎?”
即使这个乞丐虚弱不堪,面容消瘦,但还是能看出他生了副顶好的皮囊。小书还是第一次见到除他家公子以外,长得这样好看的人。
扶起他时,小书一直以为他是坤泽。
但是他后颈没有露印,原来庸众也能长出这幅模样吗?
“小书!”
封稚启喝止道:“他若是坤泽,你这是在毁人清白。”
小书这才放开了许佑归,直到回府以后都没有再盯着许佑归的脸看了。
封稚启抓完药后,让小书替他找了一套合身的粗衣。
本该入京就先见殿下的,因为这些事耽搁也没办法。
暂时安顿好小书,封稚启就提着药箱去找权奕了。
算了算时日,又快到殿下的甘霖期,得赶快开始筹备药物,以防万一。
他也不是没有劝过殿下,找一个坤泽缓解,总比年年服药要好得多。
封稚启自从认识权奕,就知道他每一个甘霖期都是靠着自己的药物硬撑的。他一开始以为这个乾元居然会如此珍视自己的家眷,后来才得知他根本就没有。
“殿下,封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你先退下吧。”
权奕遮着半张脸,推着轮椅从书案上离开,在王府上他还是需要谨慎,毕竟这府邸也不是上下都干净。
“稚启,路上辛苦了,先坐吧。”
“是,殿下。”
权奕都快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癔症,现在越来越严重,如今都在封稚启这个庸众上闻到那丹息了……
封稚启整理了衣袖,坐在银鬼搬来的椅子上,还没有注意到权奕的异样。
他还没来得及换一身外衣,是赶路时穿的那一件。
银鬼闻出了异样:“封大人,你身上是谁的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