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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这句话,许荀皱起眉头想了会儿,又朝荷塘望去一眼,点了点头:“那……就早点睡吧。”第二天,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度过了一个上午,一起吃了午饭,然后许荀便带着清蓉告辞了。清蓉又拉着许艾说了好一会儿话,让她下次来自己家里玩——特别强调了“我们自己家”。然后明叔送他们去车站了,大宅子里只剩下许艾和叶负雪。两人站在大门口,听着车轮声渐渐远去。“你哥哥比上次来的时候开心许多,”叶负雪说着转过身来,“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吧。”许艾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天冷,我们进屋去。”叶负雪背着手走上了回廊。走出几步之后,没听到许艾跟来的脚步声,他又回过身去,转向许艾。“怎么了?”叶负雪问。许艾站在原地看着他,心里有杂乱的片段揉成一个解不开的毛球。她吸了一口气,从毛球里抽出一根线来。“昨天晚上,我和哥哥去荷塘边上转了转,”她说,语气平静,“我们好像听见mama的声音了。”直截了当的发言,仿佛一柄不动声色地刺入的匕首。然而叶负雪的表情也并不比她激动一些。“有些游魂会让人产生这样的幻觉、幻听,”叶负雪说,“好像听见看见了心里思念的人——其实都是假的。”“难道我和哥哥同时产生幻觉了?”许艾说,“这理由一次两次还能说服我,说得多了……我没法相信。”“那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回答?”叶负雪说,“需要我‘有问必答’?”许艾不说话了。是啊,不相信是幻觉,那她想听的是什么?从他那里得到怎样的解释,她才能心安理得?叶负雪叹了口气,从回廊下来,几步走到她面前。“你好像一直都在纠结这件事。”他说。“因为那是我mama,”许艾说,“我好多年没有见到她,我想她,我也听见她了——这让我纠结了,不行吗?”叶负雪微微抿起嘴。“既然如此,我不妨告诉你吧。”他说。许艾抬起头来,望向他的眼睛。他镜片后的双眼紧闭,没有漏下半分目光。“你的母亲是不可能有魂体残留的,”叶负雪说,“……因为她是自杀。”——自杀者对世间没有了留恋,没有任何能牵绊住他们的东西;所以他们的魂体非常轻,非常淡,一旦身死,魂体很快就会随风消散。“她早就已经不在了,”叶负雪说,“任何意义上。”早就已经不在了,任何意义上都不在了。从十几年前,许艾看见救护车从家里驶出的那一刻开始,mama就已经不在了。她在夜风里听见的声音,不过是一个骗人的亡灵。“……对不起,”叶负雪说,“虽然我说得比较直接,但这确实是事实……如果你的母亲是自杀,那她就不可能——”“我知道了。”许艾说。她当然记得那个上午。自己和哥哥上学,爸爸上班工作,保姆也出门买菜去了……然后mama在家里打开了煤气阀。听说,当时桌上留着一个空了的红酒瓶,还有一个被打翻的酒杯。红酒流了一桌,一直流到地上,像一滩干了的血迹。医院的抢救工作和警方的调查同时展开。保姆作证说,在事发前几天,许太太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一直和许先生口角;然后爸爸被带走询问,家里只剩下许艾和哥哥。他们身边还有两个女警察守着——出于各方面的原因。然后爸爸回来了,mama没有回来。然后家里来了更多的人,陌生的和熟悉的脸孔交替出现。那些人来来去去,大声小声地说着许艾理解不了的话;有些女人蹲下来拍拍她的头,摸摸她的脸,还有人会扑着满身的香水味抱她,张开猩红的双唇,说一声“可怜”。——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不管曾经把眼睛哭到多红,多肿……许艾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她又不是为自己哭的,为什么要那些人来说“可怜”?“我知道了,”许艾说,“我不会再问这件事了。”许艾大步朝前走去,经过叶负雪身边,走上回廊。身后很快传来脚步声,然后有人小声地说:“对不起。”“你道歉做什么”——许艾本是想这么说的。但她一时说不出口。她只是把脚步稍微一顿,然后继续朝前走去了。“明天我要去看爸爸,”许艾头也不回地说,“他毕竟是我爸爸。”第84章许艾的老房子许艾,21岁,对爸爸最大的印象,是说一不二的倔脾气,和两杯啤酒就躺下的坏酒量。平心而论,虽然爸爸总让她觉得,他好像没把这一对儿女放在心上,但作为父亲,他也不能说是失职——该做的事他都有做,不该有的毛病几乎没有;哪怕自己在工作上受气吃瘪了,只要一进家门,他脸上也绝不会留下半点不高兴的表情。他也不抽烟,偶尔喝酒——以前喝了酒mama就会说他,后来没人说他了,他也就不喝了。反正后来也没有应酬了。就算是家里最困难的那段时间,到了许艾生日,爸爸也要骑着小电驴跑遍全城,为她买一条漂亮的花裙子;他说别人有的,我们当然也要有——我们许艾还比别人漂亮呢。当时,许艾听着这话只觉得美滋滋,觉得爸爸真是疼爱自己;后来长大了,她才意识到——爸爸买花裙子,不是因为她喜欢,也不是买给女儿过生日的。而是“别人有的,我们当然也要有”。别人都给过生日的女儿买裙子,那他当然也得去买。但就算在许艾已经看明白了很多事情的如今——他毕竟还是她爸爸。疼爱她的原因可能和她以为的不一样,但至少“疼爱”本身是真的。他毕竟还是她爸爸。许艾对叶负雪说要回去看他,其实是一秒钟前才下的决定。但既然说了要去,那就肯定要去。身后的人似乎相当意外。他赶了几步走上前来,走到许艾旁边:“那,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不必了,”许艾说,“我爸脾气不好,我也不一定能见上他。”“你在生气,”叶负雪说,“早知道我就不说这些了……”许艾抿抿嘴,又朝前走了一段。身后的人也跟着继续走。“你别生气了……”他小声说,“既然明天要回去……那,那我们去准备点礼物吧?”许艾脚步不停,也没有接他的话头。“你说的不是事实吗?为什么要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