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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声道,“哥,你不要憎恨娘,我都难以接受,何况是娘。”陶澄拿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他,随后无声的苦笑一瞬,“我心里只有疼,没地方用来憎恨谁。”李三回来,也不进营帐,只撩开一条缝道,“衣裳拿来了。”“哥,你去吧。”陶澈口里苦涩,“你满身血腥味,叫他闻到了该睡不安稳。”陶澄似是被说服,垂眸拿起剩下的半碗水喝了,这才起身走出去。李长茂看着陶澄走远,心里替他难过的不行,他钻回帐篷里问陶澈,“我当初还在青楼里看你哥和可人在一起,怎么转眼...”“那个可人也是他乔装的。”陶澈叹一口,“从始至终,我哥只和他在一起。”这大半天里李长茂受了不少震动,他喃喃,“好像是个很曲折的故事。”陶澄很快回来,就当另两人空气一样,他半躺下身轻轻挨到轻陌身边去,叫他的脑袋能依靠在自己小腹旁边,仿佛是轻陌撒娇埋首在他怀里一般。手指下的脸蛋终于恢复了温热,他这才抬眼看向陶澈,“你回去吧,爹娘指不定闹成什么样。”陶澈抿唇,眼里似是惊慌,“哥,我今晚再来,牵辆马车来。他还没醒,你们总不能今晚就...就...”陶澄看破他,“明日再来吧。我眼下不走,走之前,我会告诉你的。”陶澈略微放下心,李长茂同他一起撤退,策马回程的路上,他问,“远走高飞么?”陶澈心烦意乱,嚷他,“你怎么知道!”李长茂笑叹,“换做是我,我也要双宿双飞,云游仙境去!”第三十八章陶府里一片死寂。起初下人们一个个都瑟瑟发抖,尤其是当初被陶澄赏了金元宝的那几个,回过味儿后肝胆剧颤,待闷声把狼藉的庭院收拾干净后,他们又全都被赶回了偏院里,尽好装聋作哑的本分。双九也哭累睡着了,乔晴无力给他沐浴,只拿热手巾把他一脸蛋的血水擦干净,白净娇嫩的皮肤上只留有淡淡的一道划痕,是陶澄用指甲抓出来的。陶老爷没陪在一旁,大发雷霆后上了马车不知去向。乔晴落的清净,抱着双九躺在床铺里愣愣出神,她半边脸绯红的肿起,不碰都疼,却无心去寻医来瞧瞧,只想闭上眼睡一觉,祈求醒来能看见陶澄明白她的用心良苦。陶澈满身满心的疲惫,回来后见乔晴挂满泪痕睡的沉沉,心里也跟着一番痛楚,他静悄悄的坐在垫脚凳上,高大挺拔的身量趴伏在床边,背脊因着无助而弯成了委屈的模样。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中感受到耳朵被轻柔的揉捏,他抬起头,与乔晴哭红的眼睛对上,一时间也红了眼眶,“娘,再哭哥哥也不会回来的。”眼泪更是决堤,乔晴压着啜泣微微破涕而笑,“是不是傻,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陶澈垂下脑袋,小时候他的娘亲就像这样伏在床边给他们讲故事,哄他们入睡,他比他哥哥闹腾一些,总是求着不够不够,总是还要再听一个才肯睡,陶澄就揽下重任,要乔晴放心,说最后一个故事就由他这个哥哥来讲吧。陶澈没能忍住酸楚,眼泪浸湿在床铺里,他用着低低的声线掩饰住,“娘,你知道你关门出去后,哥哥都给我讲的是什么故事吗?”乔晴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讲的什么呢?”“五岁那一年,他跟我讲的全是轻陌如何好,比我乖,比我聪明,比我漂亮可爱,六岁之后到分开睡,他讲的全是如何想念轻陌,那封信我都会背了,就因着哥哥每晚睡前都要念叨一遍:我亦是心悦于你,企盼相思相念不相忘,企盼朝朝暮暮享有你的音容笑貌。”乔晴无可抑制的发起抖,手心被陶澈捉去紧紧握住。“娘,哥哥真的很喜欢轻陌。我们或许是做错了,借口一个‘倒霉’毁了人家半生,眼下还要再寻什么借口继续去摧毁他们么?”乔晴不可置信,“他们是亲兄弟,就如同你们一样!”陶澈摩挲顺着她的手背,半晌才道,“没人知道。而且他们不在乎,已经牵绊至此,还有何可在乎的,血缘只能加深他们的关系。”“你也疯了吗?”乔晴一把抽回手,她因为激动而满脸通红,胸口剧烈的起伏,“他被丢去军营,眼下已经被糟蹋成...”“没有!”陶澈打断她,终于抬起头抹了一把脸,“没有。他跳进了粪水池滚了满身污秽,叫人扔在河水里浸了一夜,我们赶去时刚被拖上岸,全身没一块好皮,那双手更是...”第一回卖去青楼被陶澄救下,这一回又没能得逞,乔晴似是认命一般,倏然嗤笑,心里想着华葶道,是你在眷顾那孩子么,我坏事做尽,你便要我的孩子去顶罪。夕阳余晖散在天边,微风徐徐。军医掀起帐帘进来,端着一碗香糯的米粥,“叫醒他吧,用一些再歇息,不然本是皮rou伤,还要再添一笔肠胃病。”陶澄连忙应声,他背靠在床柱上,拥起轻陌依偎在自己胸前,他低声轻唤,“宝,醒一醒。”军医不大自在,把粥放在一旁道,“药也快煎好了,你待会儿出来端吧。”轻陌睁眼就望见陶澄,他呆呆愣愣的支吾了两声,只觉得全身乏累又痛又沉,口里也不甚舒坦,他哼道,“你...你昨夜,是不是趁我睡着,使坏的捅我嘴了?”完全没能想到会被这样质问,陶澄不知如何开口,只将轻陌又拥紧了几分。委实难受,轻陌慵懒的合上眼,脑袋枕在陶澄的肩窝里弱弱的凶道,“以后不可以这样了,是我不金贵了吗,还是你不疼我了?”猝不及防的,脸蛋上倏然砸落连串的水珠,轻陌怔愣住,待听闻到细细的哽咽声才后知后觉,他一面琢磨着不至于吧,一面着急要抬手去哄,却在肩背连番的酸痛里看见自己双手缠满绷带,目光再向下,发觉双腿也如出一辙。记忆慢慢回拢,昨夜的恐惧,挣扎,折磨仿若只是一场噩梦,现在他醒来了,窝在陶澄的怀里享受他的温热和心跳,只觉得再未有一处能让自己这样安心。轻陌垂下手捂在心口,脑袋亲昵无比的朝着陶澄肩窝里又蹭又拱,“本来心里不疼的,叫你一哭,顿时抽抽着要我命。”话还挺多,拧绞在一起的五脏六腑终是稍稍归了位,陶澄一手轻捧住轻陌的脸蛋,指腹抹掉两人混成一片的泪痕,“不哭了。”他喃喃着亲吻住轻陌,疼惜至极,怜爱至极,“不哭了。”喝粥也不安生喝,偏要你吃一口我才吃一口,两人慢慢用完一碗粥,嫌不太够,陶澄又出去盛了一碗,期间碰见林威,他问,“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