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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睡!”他严厉地说,“那只会让您离冥神更近一步。”尼禄被他的动作惊醒,缓慢地睁开眼。他瘦如白骨的手摸索着,如扎根般握住罗德的手腕。“是罗德么……”他迷迷糊糊地说。发烧使他视野犹如蒙雾般的不清晰。罗德反握他冰意的手,胡乱地拨开他汗湿的额发,以一种刻意压低的口吻说:“是我。”一个微笑如掉入深井般在尼禄脸上隐现。他挪了挪脑袋,用自己发烫的脸颊去蹭罗德的手。“我好冷……罗德……”他气若游丝地说,“你能抱着我吗?”罗德沉默地点头。他冰凌般的手指动几下,就将甘草渣绑在尼禄的额上。他蹬掉凉靴,也躺上床,环住尼禄消瘦的腰身,把他圈进怀里。尼禄消瘦了太多,嘴唇出现病重的青紫。蜜蜡般的眼珠此时象干裂的琥珀石。他的关节不断抽痛,如有鬼魂割据筋骨。他疼出一层冷汗,声音微弱地说:“我昨晚梦见朱庇特用脚踢我……就和凯撒被刺的前几天所做的梦一样……”“那只是民间的谣传。”罗德蹙眉道,“不值得相信。”疼痛使尼禄抽搐一下。他下意识抓紧罗德的衣服,好象他的肺是一块被风侵蚀的石膏块,马上就要碎成碎片。“我太疼了……罗德……”他皱起细线般的双眉,冷汗仿佛滴水成冰。罗德吩咐奴隶去煮一些柳树皮水。这种药水具有止痛的作用。奴隶取出天仙子蒸制的香油,涂抹在尼禄的手心,这能使他镇定一些。尼禄松缓了一点。酸痛象拉丝一黏在他的关节,他不敢动弹,如僵死一样蜷缩。“我好疼……”他迷乱地说,渐渐陷入半昏迷的境地。呻|吟宛如浅淡的酒气一般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罗德察觉到他不对劲,连忙摇晃他的肩膀,“别睡!”尼禄任他摇晃也不睁眼,好象被病痛夺去了意志。荒诞的字眼从他干枯的嘴边溜出:“我不是怪物……”罗德紧迫起来。他揪了揪他的银发,使劲掐一把他汗津津的脸颊。“尼禄!”他凑近他耳边厉声喊道,声音有如撞钟,“不要睡!”尼禄被这类似钟晨暮鼓的声音拉回意识。他勉强地抬眼,迷蒙中瞧见罗德的黑眼黑发,好象长钉般钉进他脆弱的眼底。一丝细微的微笑晕开在他干裂的嘴角。“别离开我……罗德”身体上的疼痛使他在说话时不停地颤眉,“别把后背丢给我……”罗德的惊愣犹如棱面转动的虹光一般,即刻就消逝不见。奴隶端上来熬煮好的柳树皮水。罗德一勺勺喂尼禄喝光。尼禄的卷发乱糟糟的,内衬衣已经汗湿。他喝了止痛的药汁,才缓慢地恢复一点活力。罗德不想让他沉睡,便让奴隶拿来一部羊皮卷,准备给他念故事听。他靠坐在床榻上,黑色的身影硬邦邦的,宛如沉礁。尼禄与他同盖一床被子,如休憩般贴紧他硬实的腹部。“故事……是希腊文吗……”尼禄声音低弱地问。“拉丁文。”罗德展开羊皮卷,指甲在纸卷上刮出沙沙声响,“我可看不懂那些虫子一样的字母。”尼禄病痛的脸上有柔和的笑。罗德铁丝般的眸线扫过羊皮卷,念出一串字正腔圆的拉丁文:“俄狄浦斯悲愤地抓挠自己的脸颊。他的眼睛红得滴出血泪,乌黑的发丝在以惊人的速度变白。他状若失智般疯癫,他的视野里一时间挤满了所有的魔鬼……他用他粗壮的手臂推开侍卫,嘴里吐出炭火般烫口的诅咒:‘噢!我是多么的不幸!我是被天神弃绝之人!是不清洁的母亲的儿子……’”尼禄想了想,闷声说:“我读过这个故事。”罗德无声地思索一会,继续念道:“他就象一只断了头的蝇虫,在宫殿里无序地跑来跑去。他问他的妻子去哪儿了,一会又改口,说不对,那是他的母亲,是他和他的儿女们共有的母亲。等到他推开卧室的金门时,看到了王后吊死在那里,脖子下的细绳还在左右摇摆……”罗德忽然顿在这里,冷锋般紧闭的双唇静止。“怎么不念了?”尼禄的一顶卷毛竖起,在他腰间晃了晃。罗德的指甲抠紧卷边。他是阅历丰富的复活之人,对命运的不遂人愿有刻骨铭心的感悟。他端正一下姿势,往下念到结尾:“俄狄浦斯从王后的裙袍上取下两枚金别针,狂乱地往眼里刺去。他每刺一下,迸出的鲜血就沾湿他的胡子,好象雹子一般簌簌而落。他边刺边嚎叫道:‘你们再也看不见我所受的灾祸、我所造的罪孽了!你们从此黯淡无光!’悲剧和灾难全落到他身上。即使痛恨他的人,见到他这般惨状,也会留下怜悯的眼泪……”尼禄不安分地抽动几下。他揽着罗德的腰,衰弱地趴在他的腹部。疟疾折磨得他生不如死,体力早已经耗费殆尽。他乖巧地趴在罗德身上,很快就睡着了。……阴雨天有一种令人不舒服的灰蒙,好象刷上了一层死人的骨灰。乌云象骨架一样浮在其中。阿格里皮娜身披祭祀时穿的白袍,手摇银铃,定定地站在神龛前。地面上的砂石被浸湿,呈现出幽冥般的灰黑色。在灰蒙的天幕和污黑的地面之间,她象一根冥顽不化的白棍,强撑在黑灰之间。她扯动戴在头顶的白头纱,罩住了素净的脸庞。尼禄感染疟疾已经七天了。她每天都要为他祈福。“医药之神埃斯库拉皮奥,以汝医棍作万能之器,挽救吾子性命于冥河边界……”她虔诚地重复着这句咒语,将白蜡烛燃亮,稳稳地放置在神像前。待到蜡烛燃尽,她如岩石一样沉重地转过身,视线一下子就撞上庭院里的不速之客。阿格里皮娜的瞳孔一瞬间如蛇眼般紧缩。麦瑟琳娜穿着艳丽的红裙袍。她的红指甲油亮至极,嘴唇抹了红藻制成的口红,好象在流血一样鲜红。她们俩一红一白针锋相对,在色泽暗沉的天地间,就象两抹误入其中的色彩。淡漠很快就在阿格里皮娜脸上伸展。她隔着轻薄的白头纱,冷若冰霜的脸孔若隐若现。“看来我应该换一帮看门的奴隶了,他们瞎得连一个来意不明的人都不拦!”她说。麦瑟琳娜勾起一丝狡猾的笑。她今天兴致极高,盛气凌人的话语象尖石一样,一颗颗从她唇缝间吐出来,好象她在说话时能有来自灵魂的力量:“因为我是最尊贵的皇后!比你这个寡妇更有资格发号施令!”阿格里皮娜神情冷淡。她将神龛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