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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举起双手,“这是我在剧场捡到的。”翡翠项链在他掌里静躺。赫伦瞥一眼,没有接过。当年,两人没有这番相遇,这串项链改变了走向。“格斗场的人没抓你回去吗?”“我打伤他们逃出来了,一直躲在树上等您。”“项链算我给你的奖赏,你把它留下吧。”卢卡斯放下手,同时抬头。两人对视。蓝眼睛嵌在深陷的眼窝里,月光将它们照成半透明,像玻璃珠般清澈。他眉眼锋利,流露出令人屈服的气质。一绺金发垂坠到鼻梁上,那大概是随他跳树的动作而掉下的。他强壮而健美,肩胛骨优雅地舒展,周身散发着阳刚气息。赫伦从未见过这样的卢卡斯,像一只拔了利爪的老虎。上一世,他耽溺玩乐,不顾母亲反对,买下很多优秀的角斗士,卢卡斯是其中一个。更多时候,他都是站在私人训练场的高台上、匆匆扫过他一眼。印象中,卢卡斯持盾握剑,永远是锋芒毕露的。“卢卡斯。”赫伦轻声道,“你叫卢卡斯。”他又重复一遍。“您知道我的名字?!”卢卡斯激动,惊喜的神情像找到新玩具的孩童。“我知道,而且记得很清楚。”赫伦说,“你为什么找我?绝不只是为了还项链吧?”“是的。”卢卡斯爽快地承认,“我想做您的奴隶;换句话说,我希望您是我的主人。”“如果我拒绝呢,你回去之后就要见到蘸着盐的马鞭吧?”“那是当然。不过……”卢卡斯笑道,“比起见您,那点小惩戒不算什么。”“哦,勇敢的日耳曼人。”赫伦调侃一句,“说说我为什么会有这个殊荣吧。”“因为我想为波利奥奉出鲜血,想为这个伟大的姓氏赴死,想为这个高贵的家族卖命……”“闭嘴!”赫伦打断他,“我想听实话。”卢卡斯沉默半晌,“因为您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贵族,也是最漂亮的人。您手下的奴隶一定过得不错!”他说。赫伦轻嗤一声,“不要用漂亮形容我。”“哦,那就是……最好看的人!比壁画上的维纳斯好看不知有多少!”卢卡斯满脸堆笑,“很抱歉,我没读过书,不识字。”赫伦忽略他谄媚的笑,“好。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主人。我要你永世忠诚于我,无条件地服从我,听从我的任何差遣,摒弃你自己的任何想法,无论是对是错。”卢卡斯啧了一声,眼睛眨巴几下,为难地说:“这个……很难做到呀!您也知道,想法是控制不住的,它会自己冒出来。像皂角水的泡泡,咕嘟咕嘟的……”这不是正常的回答,赫伦有些惊异。他被地位卑微的奴隶反驳,在某种程度上,他失掉了面子。“那就不要让我察觉到!”他故作严厉地告诫道。卢卡斯无声地笑着,没有再出言不逊了。第5章心口烙印赫伦将卢卡斯领回家,吩咐他去洗澡和吃晚餐。他在铜盆里洗净双手,抱起香炉嗅了嗅,醉酒的头疼被薄荷香气减轻。奴隶为他掌灯,玻璃灯罩镶花瓣形金边,在幽暗的回廊里宛如一颗浮动的金珠。他一路踩着地毯来到书房,在摇椅上躺下。奴隶们点亮蜡烛、给他倒牛奶,用手帕擦拭羊皮卷以防弄脏他的手。他们勤快而乖顺,做完活计便安静地退下。赫伦喝光杯中的牛奶,懒洋洋地眯起眼睛,心里暗自满意。他用两脚抵住桌腿,弯曲的腿慢慢伸直,摇椅因为身体的推动而后挪,咚一声碰到后墙的窗户。他背靠着墙,后脑勺贴上窗台,这个角度使他能看到夜空的月亮。卢卡斯换上新衣而来,看到了这样的赫伦。“波利奥大人。”他轻唤。赫伦支起脑袋,飘起的窗纱裹住他的脸,面部轮廓被描绘出来。他伸出食指撩开窗纱,俊美的五官立刻显现。卢卡斯跪在地上,穿着棕红色的短袍,腰间系根带子。因为洗澡的缘故,他干净的金发蓬松起来。“洗完澡了?”赫伦盯着那捧金色问。“是的。”卢卡斯恭敬地回答,“这是我第一次用干净的水洗澡。”“你总是去公共浴场吗?”“比那更糟。我只能泡在训练场的木盆里,还要等别人洗完。盆里有血,洗澡水永远都是浅红色的,上面还飘一层沙子……”赫伦笑出声来。他并非因为话的内容而笑,而是卢卡斯撇嘴歪头的样子。那滑稽的表情与角斗士的强硬气息诡异地结合,形成一种令人发笑的效果。“我向你保证,今后你不会再用血水洗澡了。”他笑着说,“你会单独住一间屋、有新衣服穿、每天都有一份鱼rou吃,甚至可以结婚、生子。”“有您这样的主人真是神赐我的福泽!明天我就烙上家印,向您表明我的忠诚。”“我相信你的忠诚,卢卡斯。”赫伦收敛起笑容,“我相信你。”一个奴隶躬身而来,打断主奴二人的谈话。“主人,塞西到了。”“很好,让他过来。”赫伦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卢卡斯察觉他格外认真,会意地退下了。塞西是普林尼的老奴,侍奉他将近三十年。普林尼搬出家宅独居后,身边只有这一个奴隶。他是个忠实的家仆,两鬓已生出银发,腰背习惯性地前倾。赫伦看着他轻叹:“你老了许多,塞西。自从父亲搬走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人终归会变老的,主人。”塞西垂首说。“这些年,你一直在服侍父亲,我想你应该很了解他。”“大人信任我,这是我的荣幸。”“我找你过来,是想问你一些事。”赫伦站起来,胳膊撑在桌案上。“关于父亲,我希望你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他顿了顿,“并且是如实地告诉我。”“神明在上!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诉您!”塞西诚恳地保证。赫伦沉默一会,盯着他说:“他是怎么死的?”“他的身体腐烂得太严重,查不出死因。”塞西叹气道,“他有严重的心脏病,但他很少看医生,我想他大概是因为这个病才猝死的。”“那他有没有立过遗嘱?”“这是波利奥的家事,我不太清楚。您也知道,奴隶是禁止参与主人的家事的。就算大人立了遗嘱,我也没资格知道。”“那你知不知道,他还有一枚红玛瑙的印章戒指?”赫伦亮起无名指上的戒指,“和这枚黑戒的图案一模一样?”塞西眯起眼睛沉思,很费力的样子。“他有过,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