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

    “恭喜魔君，贺喜魔君，有了这溯源镜，您就能得偿所愿，觅得佳人了。”

    白鬼王拱手对他笑道。拍卖会结束后，异度阁第一时间就将溯源镜送到了二人的包间中，看着装着镜子的木盒在自己眼前徐徐展开，祁夜泉冷戾的面容也柔和了些许，微微颤动的瞳仁彰显着他的激动。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的是女人？”

    “呵呵，我可和全天下最可怕的女人相处了好几百年，就当是我的直觉吧。”白鬼王以折扇掩面而笑。

    祁夜泉哼了一声：“那先提前预祝你新婚燕尔了。”

    溯源镜躺在光滑的红绸缎中，被一双手从木盒里拿出来，手感坑坑洼洼，翻过来的背面则生着一层厚厚的铜锈，看上去十分古老。

    祁夜泉拿着镜子，另一手从衣襟中掏出了一方白色的面纱。

    这是当时那女人被玄龙带走时意外留下的物品，而现在，祁夜泉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

    洛瑶。

    分明从未听闻过的名字，却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让祁夜泉回想起那刻骨铭心的一日。

    无数被封禁的回忆在看见她面容的一瞬间闪入脑海，一种亲切、悲伤、愤怒杂糅的复杂感觉瞬间占据了心扉，身体的反应告诉他，自己是认得这个人的。

    这个女人必然涉及到自己过去极深的秘密，他一定要找到她。

    就在他将面纱覆盖在镜子上时，房屋的门被笃笃敲响，一个拿糖人的小孩被侍卫领了进来。

    小孩对着糖人刺呼呼舔一口，目光在包间里的二人中巡视两圈，径直走向了祁夜泉。

    视线在手帕的字迹上迅速浏览一圈，祁夜泉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改变了，只见他迅速地冲了出去，片刻后，才面色难看地走了回来。

    此时的洛瑶，早已不在那院子中了。

    这时，白鬼王折扇一敲，唤他道：“魔君殿下，这面镜子好像有动静。”

    祁夜泉攥紧了血字手帕，快步走到溯回镜前，只见镜面如水面般泛起涟漪。渐渐的，涟漪止歇，一座地下宫殿出现在他眼前，奔涌的血河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中央的血池中，一朵洁白的九十九瓣优昙花在莲花座上灼然盛放。

    下一刻，祁夜泉看见了莲花座旁的修长人影，宛若见了仇人一般，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怒意而冷冽，如一团含着火焰的寒冰。

    他看见了殷云度！虽然没看见洛瑶，但想必此刻依旧被玄龙囚禁在身边。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镜中画面消散，他转身问道。

    “我只是这酆都的城主，又不是九州的共主，哪能事事都知道啊。”见祁夜泉脸色不虞，他又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说，“不过呢，既然是魔君殿下的要求，我立刻就将手下这些人全散出去，一定掘地三尺帮您找到这个地方。”

    祁夜泉冷哼一声：“记住了，我们的合作是有条件的。如果你没达到我的要求，你和喜鬼王的争端我亦不会插手半分。”

    他甩袖离去，白鬼王悠悠叹了口气，身边的侍从这才上前一步谨慎问道：“城主，您为何不说，那地方分明就是……”

    城主将手轻轻一抬，让对方立即止住了话头。看着眼前眉宇轩昂，丰神俊朗，却有着三千白丝的城主踱步走到了走廊深处的房间。

    在异度阁的最深处，储藏着全酆都最珍贵的宝物。感应到白鬼王的气息，房门自动向两侧而开，露出挂在屋子正中木架上的一套凤冠霞帔。

    藕纱裙裳轻若罗烟，在黑暗中无风而动，裙摆上栩栩如生的金丝凤凰也随之起舞，宛若一片灿烂的暮晚云霞，明艳得灼人眼目。

    他伸手触摸婚服，宛若触摸最心爱的情人，一句轻柔的喟叹消失在唇瓣。

    “红笺……”

    -

    翠竹森森，幽院寂寂。

    女人雪肌乌发，着一袭墨绿绉纱长裙，自缥缈的薄雾中款款走出。总归是含笑的，红唇如涂了一层蜜糖浆般饱满含情。

    她笑着朝他招手：“云度，过来娘身边。”

    于是他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吭哧吭哧爬上石阶，连衣服都沾上了泥，不顾浑身泥泞，扑到女人怀里委屈地撒着娇。

    “阿娘，我好想你，我好久没见你了。”

    娘牵着他rou乎乎的小手，转身走向花厅。花厅的桌上摆放着一叠又一叠的精致糕点，全是他最爱吃的。他啃着糕点，懵懂幼小的心灵得到了稍许安慰，娘还是念着自己的，娘没有忘记自己。

    “云度，快尝尝这块绿豆糕，娘特地为你做的，好吃吗？”看见精致如瓷娃娃般的幼儿认真点头，她便和蔼笑了。

    “你平日里多来看看我，娘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不行啊。”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的小脚，“他们说娘生病了。”

    女人神色变了，她似乎回忆起什么般神色痛苦，又急促地呼吸着，在原地踱步起来。

    忽然，她伸手掐住了幼童的脖颈，脸现狰狞之色。

    “都怪你，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生下你！我要杀了你这个小杂种！”

    “我好恨啊，殷渊渟，我要剥你的皮，吃你的rou，为我全家偿命！”

    他脖颈一紧，呼吸变得困难，艰难道：“阿娘我是云度啊……”

    然而掐在脖颈上的双手，力道不减反增，迸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意。

    “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

    血池外围，坐立不安的洛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快走几步到了血池边。站在她的角度，可以清晰看见莲花座上欲界优昙白光大盛，迷离的幻彩如一条条仙娥的披帛，围绕着殷云度翻飞起舞。

    血池之上，颀长玄衣沉静凌空，下颌却绷紧，一滴冷汗沿着白皙的额间滑落。

    喜鬼王赶紧劝阻：“洛姑娘莫要担心，龙君不过陷在了回忆中，他需要经历曾让自己刻骨铭心的痛楚，再从中走出来，才能摘取欲界优昙，这也是为何我当初说非心智坚韧者不可得。以龙君的实力，这幻境困他不住，我们只要静待……”

    话音未落，洛瑶已经踏进血池，闯入那交织迷离的幻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