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录像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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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仉先慧带着实习户籍警小扈如约来到星晚家。 小扈去年才从警校毕业,刚干半年片警,比星晚大不了多少,人长得挺帅气的。 仉处长让小扈自己说,他动了动嘴唇,看了一眼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两人,缓缓说出经历。 过年的时候,他在临县一个片区实习。凌晨两点,单位接到指挥中心发来的外出指令。拨打110的人怀疑,有人在他家里装了监控。 小扈接到任务之后,和一个同事迅速出发。大约4分钟左右,到达了求助人所在位置,是一个比较老的小区。可是,他们在小区门口并没有见到求助者,于是,尝试着给那个人打电话。结果,对方是空号。 由于之前出现过,接线员把号码弄错了的情况,小扈坐在副驾驶上,通过指挥中心平台翻找这个案件的记录,然后在里面查出正确的电话号码。 就在小扈找的时候,突然感觉身边的车窗晃过去一个人影。不一会,一个身穿暗红色睡衣的中年女子,站在副驾驶的位置,弯着腰,看着他。 当时,小扈的注意力全在查号码上,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主要是夜深人静,也没有防备。 小扈按下车窗询问她,是不是她打的110?那名女子没说话,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小扈和同事对视一眼,赶紧开车门,跟上去。 上楼之后,到了这个女子的家中。小扈两个人开始看屋子的格局,客厅中间摆了一个暗黄色的桌子,但是上面有明显的尘土,好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客厅的一角放着一个暗棕色的电视柜,上面摆了一台老式大头电视。总体上,陈设简单。 卧室在客厅旁边,里面正中间摆着一张床。最为奇怪的是,床尾紧贴着放了一面很大的衣帽镜。类似毕业学生送给母校的那种大镜子。不是靠墙摆放,而是和墙壁有段间隙,紧紧挨着床尾。 他们看了一圈之后,小扈问这个女子:你是怎么感觉有人装了监控? 报案人说:我总能听到机器的嗡嗡声,像是什么在运转。睡觉的时候,感觉有人在说话,是俩男的声音。比如我一翻身,他们就笑,说你看她翻身了。我把头埋进被子里,另一个声音就说,你看,她把头埋被子里了。 听完之后,小扈和同事互相看了一眼,将这房间里所有灯都关掉,拿出设备开始排查。 客厅查了一圈,进卧室排查,当小扈走到那面镜子附近的时候,隐约看见自己身后有一个男的拿着啤酒瓶,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楚。小扈下意识以为有人要袭击他,于是他连忙喊:谁? 之后,同事打开灯,再看房间,除了他自己,只有同事和那名女子,一共三个人。小扈和同事说:没事,我刚才眼花了。 就这样,他又关掉灯,继续排查房间里是否有监控设备。排查的时候,小扈总是觉得有人拍他肩膀,不停地喊:同志,同志。 查了大约20分钟左右,再次打开所有灯,告诉报案人,我们都检查了,没有摄像头。小扈靠在客厅的墙上写出警确认单。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老太太。这位老人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下面穿着冬天的厚棉裤,脚上是双夏天的拖鞋。 老太太跟他们说,这是我女儿,她还是不明白,她还是不明白…… 老太太出现之后,那名中年女子始终低着头,也不吭声,就在那站着哭。 小扈二人一看,确实没有排查出任何问题,而且这位老太太这样说,外加上报案女子此刻神情木讷,无法交流。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下楼走了。 在下楼的过程中,同事说,这个小区,我同学父母也住这,他们家供热可暖和了,怎么这户这么冷呢! 等他们除了单元,同事无意间拿手电照在雪地上,说:哎,怎么就咱俩的脚印?那女的怎么没脚印呢? 回去之后,小扈和同事们聊天,越聊越觉得不对劲。本着负责任的原则,天亮之后,他们又去了那个小区。当他们敲开门之后,给他们开门的是两个小伙子。屋子里的陈设虽然没变,但是干净了不少,添了几件简单的行李。 两个小伙子对了个眼神,把小扈他们让进去。小扈一眼认出,其中一个就是昨天在他身后拿着酒瓶子的那个。小扈指着他说:哎,你这…… 双方都有点懵。 一聊才知道,昨天这俩小伙子在屋里喝酒,觉得房间太热,于是打开大门。所以,小扈他们上来的时候,是直接进屋,并没有什么女的领着他们。 这两个小伙子一看是民警,以为自己扰民了,所以站起来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很配合他们。但是小扈二人完全不理人家,而是轻车熟路的从柜子里拿出一张VCD盘,用老电视播放,然后他们就盯着电视,开始原地踏步走,和电视里的人说话。最后,靠在墙上写单子。 小扈问:VCD?什么VCD? 那俩小伙子就说:我们也奇怪!我们刚搬进来的时候,收拾屋子发现一个包光盘,但是,看了之后,里面没有电影,全都是一个中年女人和她老mama的日常生活。开始看着挺新鲜的,我俩还讨论讨论,说这女的睡觉打把势、翻身什么的。后来,越看越平常,我们就不敢看了。这种东西根本没必要去记录,不知道它的用意是什么,越看越诡异。而且,是什么人拍的呢?我们就放起来了。但是昨天,您二位进屋,直接就给翻出来,播上了。 小扈说完,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我和同事听完,觉得既惊悚又诡异。报给上级,但是领导不信,还批了我们一顿。后来,仉处长找到我们,把我带过来了。” 顾清没有发表意见,而是问星晚,“你怎么看?” 星晚觉得师父在考验她最近的学习成果,于是说:“我听着,有点像《小岛惊魂》、《第六感》。那名中年女子和她mama已经去世很久了,女子不知道自己已死的事。她们至今还生活在那个房间里,以为两个租客是窥视者,才报的警。” 顾天师虽然看着年轻,但是气场强大,星晚看上去就像普通学生,小扈没什么压力,接话说:“我也联想到那几个电影了。但是,鬼魂真的能报警吗?” 星晚:“你们被它影响了,俗称‘迷了眼’,所以看不到房里的小伙子。” 顾清似笑非笑地看向仉先慧,“这种‘小事’,你们处理不了?”他沉睡前,和特殊部门接触过,那会建国不久,组织里人才济济,别说捉个民间闹事的鬼怪,联手拦截原子弹都能做到。仉先慧恐怕是用这件事试探自己的深浅。 仉处长说:“您有所不知,您不问世事的六十年,我们部门人才凋落,现在的同仁大多没有世家传承。用科学解决玄学,总归有些暴力。” 小扈警官遇到的事,很好处理。只要查清是谁偷拍的视频,还有母女俩的死因,让犯罪者罪有应得,再超度逝者,就可以了。顾天师都不用亲身过去,隔空掐算便能看到前因后果,这也是神仙的无上法力。但是他一来不想被人试探与算计,二来想磨练一下徒弟,便派星晚去实地勘察,独立解决此事。 星晚既惴惴又兴奋地应下来,随小扈警官去临县事发地。 仉先慧虽然没能试出顾清的道行,但也并不在意。她确实对这个案子不太上心,它只是个引子而已。 周五下午没课,小扈警官来怀济大学经济学院接星晚,二人一起乘坐长途大巴车,赶往临县。 路上,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闲聊。 小扈警官:“你是顾天师的徒弟吗?怎么看着天师和你差不多大?” 星晚含糊地说:“修行人嘛,看不出年纪。不是有句话嘛,道不问寿,僧不问姓。”她怕对方纠结顾天师的年纪,主动岔开话题,“小扈警官,你现在还在原单位吗?” 小扈警官摸摸鼻子,“实习了半年,刚调回市区。” 星晚:“现在在哪个部门?” 小扈警官:“在市刑侦队。” 星晚:“哇,刑警啊!”听起来好厉害,从郊县的片儿警到市局刑警,简直是飞跃式的提升。 小扈警官笑了笑,没说什么。 星晚又问:“你们做公安的,也会相信有鬼神吗?” 小扈警官点点头,“我不知道别人,但我信。因为,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些事。” 星晚:“什么事啊?” 小扈警官十四岁的时候,因为父母工作调动,他们一家搬到东北,就读于厂里的子弟中学。为了能让他适应当地的教育节奏,父母让他留了一级。因此,很多课程他都已经学过一遍,所以每天放学都能快速的完成作业,然后就跑出去玩。 有一天,他在距离自己家几百米的公园内看到一个独自散步的老太太。这人是住在他们家楼上的王奶奶。 他当时觉得有点奇怪,王奶奶的老伴儿瘫痪多年,而且有点老年痴呆。每天都需要王奶奶推着他在小区里溜达一圈。但是,今天王奶奶却是一个人,而且走到了离家这么远的公园,并且还在朝公园深处走去。 小扈免不得多看了两眼。突然,他看到一个人影,从王奶奶身边的树丛里窜出来,接着用一个大口袋将王奶奶套住,就这么抓走了。 小扈愣在原地,整个人都吓傻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直接跑回家和爸爸说了这件事。他爸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刚听说这事,以为小扈在撒谎,但是他小扈脸色不好,不由得问:你没撒谎是吧? 得到儿子的肯定答复,扈爸立刻穿好衣服,“噔噔噔”跑上楼,敲响了王奶奶家的房门。结果门一开,王奶奶乐呵呵拿着一个苹果,问:什么事啊,孩儿? 扈爸也不能说什么,支支吾吾地说借头蒜。父亲拿着那头蒜,气咻咻地回来往桌上一拍,逮住小扈一顿数落。 可是,自从这件事之后,小扈再遇到王奶奶,对方总是半低着头,翻着眼睛朝他笑。 没过多久,小扈上体育课,和班里的男生打起来了。他手挺潮,但对方也没惯着他,俩人打得有来有回。但是慢慢的,班上其他男生开始拉偏架。他是转校生,没有群众基础。小扈感觉自己的头挨了好几下,吃了暗亏。 等老师把他们分开,他才看见,对方那个男生鼻子破了。从外表看,对方更严重。他这边特别亢奋,跟活驴似的。老师问怎么打起来的,小扈顺口说,不用你管。老师说,好,管不了你了是吧,找家长。 老师把小扈带到办公室,并且给家长打了电话。之后,就跟着大家出去照顾鼻子破了的男生。临走之前,也不知怎么想的,是怕他跑啊怎么地,还将门反锁了。 小扈慢慢冷静下来,在屋里回想,好像是他伤得更重吧!突然觉得头晕,马上要睡着的时候,听到咔哒一声,办公室的门开了。他赶紧站起来,低着头,以为父母来了,准备挨训。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人进来。他走到门口,发现门外已经不是学校的走廊,而是一条向下长长的楼梯。再想回头,身后站了一个很高很高的人,打着一把伞。站在他身后,挡着他,推搡着让他往下走。 小扈走下去,走了很久,直到看到一个巨大的平层,大到根本看不到四下周围的墙。很多面如土色的人在里面闲逛,漫无目的地散游。他居然在人群中看到了蹲在地上的王奶奶。 此时,王奶奶也看见了他,抓紧问他:小扈,你怎么下来了呢? 小扈说:和同学打架了。这是哪啊,王奶奶? 王奶奶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说了一些他听不太懂的话:孙秀琴心眼太小了,这么多年还放不下,你说整这一出,都这岁数了。 说这些的时候,附近有很多大个子向他们这边缓缓靠拢。 王奶奶攥着小扈的手,说:孩儿,你顺着楼梯往上爬,试试滑不滑。要是没人管你,你可千万别回头,只要能站住就坚持往上爬啊!回去之后告诉你爸,听着点我家里的动静。奶奶谢谢你了。 小扈很听话,就去爬楼梯。他往上一站,感觉楼梯真的特别滑,他硬挺着往上爬了三四层,也没人管他。他看到一扇门,顺手一推,眼前一黑,发现自己正被母亲搀扶着做检查。 原来伤的比较重的是他,脑震荡,已经昏过去一段时间了。 这事之后,他时常想起王奶奶最后的叮嘱,跟他父亲说。他爸听了,嘿嘿一笑,你少跟我来那个,我上次借人家那头蒜还不知怎么还回去呢! 有一天,到了晚上,小扈站在窗口往下看,发现王奶奶推着老伴儿在楼下遛弯。小扈连忙下去,欠儿欠的,假装路过,嘴里叨咕:大高个儿,打个伞…… 人家也不理他。 他又说:楼梯可滑,不好爬。 王奶奶还不理他。 他总觉得,这些事只有他和王奶奶知道,像是暗号似的。但他说了两句,王奶奶都没反应。 这会就听见王爷爷在那说:秀琴啊,你没必要!你别伤这孩子!我这把岁数了,你说你整这事干啥?你要是还恨啊,你就把我推到马路上去得了。 接着,王奶奶突然加速跑起来,推着老头冲向路中间。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之后,小扈看见,从树丛里走出几个高高的、打着伞的人,朝着车祸现场去了。 当时,他没敢过去看。 但是,自从这事过去之后,他父亲开始试探性地问他:那天,你真看见你王奶奶了? 他说是啊,并且又把王奶奶跟他说的,说了一遍。 扈爸没再说什么,但是好多年之后,有一次家庭聚会,父亲说起这个事。原来,王奶奶和王爷爷年轻的时候,早晨给食堂开车送菜,撞死过一个叫“秀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