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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戈

    

干戈



    兰提不愿意去,那有人愿意去。兰窈整理完半个月的案卷,听说父亲在审meimei,也要去凑个热闹。

    翁秋暝的穿骨镣铐兰窈给他取了下来,不过治愈阶段,难免疼痛,兰窈又给喂了一些镇痛的毒液,翁秋暝每天昏昏沉沉跟在她身后,兰窈发善心的时候,比如此时,她就给他多喂几勺,那他就可以安睡了。她弟弟小招问,这是不是jiejie最长久的男人?兰窈耸肩,也许呢。

    翁秋暝趴在兰窈膝头:“出了什么事?我不想你走。”

    兰窈抚摸着翁秋暝的头发,他被她洗刷得很干净,已经是一只放弃了挣扎的宠物。

    四小姐微微笑:“我meimei遇到了一个很像池悟风的人。”

    兰窈早已有所判断,浮华浪荡的江湖少年总是一模一样,既要躯体,又要眼泪,不要束缚,不要责任,他们开心了,却会在停经的地方留下哭泣的声音,而这些人有技巧的,就会像鸟一样飞走,没有技巧的,则会被绊住脚,为他们的轻率无耻付出代价。

    翁秋暝听到这个名字,困倦的眼睛忽然睁开。

    兰窈的手指滑到了他的眉骨:“池悟风是你师兄还是师弟?”

    “……是师弟。我师父殷疏寒早年无人理会,亲养的儿徒只有我。因为他籍籍无名,我也籍籍无名。师弟则不同,他出名时师父也已经率领新派,成为剑峰之顶了。”

    兰窈摸着他的耳垂,她亲了亲他苍白的脸颊:“池悟风在外面花天酒地时,你在辛苦做卧底,他眠花宿柳,你却在谋划杀了兰提,杀光他身边的剑侍?”

    翁秋暝抬起他颓废无光的眼睛:“时至今日,我已尝因果报应的滋味。”

    “不,我不是说你可恨,我是说你可怜。殷疏寒早年心法未成,师兄殷疏意比他名声大得多,你跟着毫无前途的殷疏寒当儿徒,也毫无前途,等他名满天下,你却又一次隐姓埋名,潜入山庄,辛苦谋划,与喜怒无常的漱泉夫人共事,你会觉得委屈吗?”

    翁秋暝的眼皮又垂了下去:“儿徒、师父。是师徒,也是父子。我委不委屈,丹枫山庄不是最该理解我的吗?”

    兰窈抚掌笑:“那你是生错了门派吗?殷疏寒已死,无人替你报仇了。新派的阴谋已经被风吹走,只剩下逃窜的石姓鼠辈,和来伏降的殷疏意。公孙她名声很响亮,可是如果按照冬影心法的进程来说,她不成事。殷疏寒来不了了,我会把你的牙齿呈给公孙看,呈给殷疏意看。你要不猜猜,他们会说什么?会道歉吗?”

    翁秋暝的眼皮已经越来越沉:“意长老,他是个好人。公孙,我不认识。我没有生错门派,我和师父的相遇是我走运,没有他,我早冻死在冰天雪地里了。他选人卧底的时候,选了我,我知道师父一定爱我更多。我总是被和悟风作对比。他长得引人注目,我长相平淡。他嘴甜,我嘴笨。他剑法快,我心法强……哈,其实不仅是因为我适合,还因为他不愿意。”

    翁秋暝又一次睁开眼睛,他那张苍白的脸居然还会有愤怒的情绪:“你可知,他说什么吗?”

    “即使是生养他的门派,他也不愿意以身回报。为卧底者,九死一生,他说大好年华,还是不要去见不得人处。我那时想,师父当年拉扯我多有不易,他尽其全力培养我,我就算是为他死,又有什么不甘心?”

    “陪伴兰提左右时,也会遇到悟风,他过得那么逍遥自在,他招摇撞骗,其实不也是见不得人的行径吗?他和我对视,我觉得既刺激,又骄傲。我做的才是正确的事,他只是毫无贡献的花花公子罢了。”

    兰窈若有所思:“原来你那时是那么想的。你真是成功的卧底,青澜紫瑚被你害了性命,他们是二伯最拔尖的弟子。”

    翁秋暝突然笑了:“是的……他们为人直爽可爱,杀人干净利落,实在是两个很好的孩子,大好前途,全部葬送我手。为什么呢?因为石不名她不想兰提太高兴……落了单的兰提,会不会很孤单,很脆弱?那对亲密的父子会在这件事上产生分歧吗?”

    “后来啊,兰提真的和兰启为起了干戈,后面大范围清查是兰提据理力争来的,兰启为不是几次要叫停吗?兰提他那么聪明,疑心那么重,可是他又喜欢自欺欺人,他死活不相信他亲娘会是天都剑峰的势力,好几次他都想往那个方向猜,他都不信,我赌到了,我赌到了他的躲避,他的自欺欺人。他是真爱他娘亲的,可是石不名半点不喜欢他。”

    “我是成功的卧底,我传送了很多情报,学会了武功,我监视石不名时,我还教了许多招式给她,还把我这位少主的想法猜得一清二楚。不过我被抓住了,后面的事我失败了。”

    兰窈摇了摇翁秋暝,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他:“原来将睡时,你能说这么多话。”这给她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你不问我青澜紫瑚死时,我伤不伤心吗?”

    兰窈愣住了:“你不说,我是绝对想不起问这个的。”

    翁秋暝的笑容幅度从来没有那么大:“当年跟在兰提身边当剑侍,我们几个人其实处得很好。青澜紫瑚的家人每年做冬靴也会给我和星生准备一份,如果他们两个还活着,今年我也会穿宣天妩给我做的靴子。”

    “每年山庄下雪,我踩着靴子,走在雪地里,都好像走在剑峰的山道上。午夜梦回,我每每想起那踩在雪地中咯吱咯吱的声音,都快分不清我是想起了山庄,还是想起了故乡。我很伤心,他们死的时候我很伤心。青澜死前捂着脖子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我不要他那种眼神看着我……”

    “所以你将他的头颅扔进了溪水里。”

    两颗头颅,一浮一沉,死不瞑目。

    “是他先那么看着我的……是他先那么看着我的……呵呵,十六岁生日快乐啊,宣天澜,十六岁生日快乐……十六岁了,快要是大人了,宣天澜……”

    兰窈替他合上了眼睛:“你困了。”兰窈不耐烦听这些话,没有任何价值。

    闭着眼睛的翁秋暝忽然道:“替我向池悟风问好,替我向天都剑峰的所有人问好。”

    “今天没有池悟风,只有谢冰疑。”

    兰窈走进来的时候,她和meimei打招呼,meimei视而不见。

    兰窕对兰窈仍有芥蒂,之前因为池悟风两个人就闹得不愉快。故而结识谢冰疑后,五小姐从没和四小姐分享过任何细节。姐妹俩志趣相差太远。兰窈从小被大伯带在身边,再大一点,兰窈就会自己认识名门弟子世家公子,换男人像扔衣服一样,虽然酷吏的声名在外,她那张具备异国风情的脸孔也像绿藻中沉浮着的鱼饵,钓上了无数游鱼当她的玩物。五小姐则胸无大志,虽然是同一个父亲,她总得不到同等的关注。

    兰提任家主以外,兰窈更和她完全不同。

    总而言之……兰窕不希望兰窈管她的闲事。

    兰窕没想到,不仅仅是兰窈会来,兰启平还将这对质局面铺得很大。谢冰疑的父母亲都到了,带了谢家的长老。兰拣捧着茶杯笑眯眯地坐着,兰启安在兰拣旁边啜饮清茶,纹尺人在算盘也在,而兰启平乔荣夫妇下方的兰招正灵魂出窍地吃糕饼。

    兰携嘴里含着夹金银花镇牙疼,他纠缠宣天妩帮他看一看。

    星生被兰窈招到身后,星生抱着胳膊,还不等她问,就答话道:“反正他不想来。”

    “为什么?”

    “他说谢冰疑说了太多谎,和池悟风一样人品不堪。他已经看过一回池悟风了,不必再看谢冰疑。加上谢冰疑都未必真会乖乖被审,他就更没必要来了。”

    兰窈长长地哦了一声:“所以谢冰疑来了吗?”

    星生回头看向谢冰疑的座位:“……刚刚还在那里。”

    所有人都到了,除了兰提。兰提此时正蹲着在看商不离师叔带来的小奶狗,旁边有吃绿豆糕的妙月。初夏之雨,在池塘里打出一个个圆圆的涟漪。

    小苏meimei没那么虚弱后,用九雷岛的方法做了蒸鱼。她看着娇弱,可是下厨干活都十分麻利。她病好后,对兰提不再痴迷,星生承诺她送她去听风楼,也买断了她和九雷岛的所有联系,她不需要再通过一个幻想中的盖世英雄救她自由,她已经自由了。只是她想起她以前做的傻事,一见到兰提就红着脸躲开了。

    星生方才又来找了兰提一次,兰提和他在院门口随意交谈几句,还是不去,不用等他。

    雨霖和艳云欢快地吃着蒸鱼当晚饭,而师叔研制解毒新方之余,养狗种莲也有他的闲情雅趣。新培植的碗莲种子漂浮在小缸里,妙月看不出任何名堂,

    兰提抱起一只小黄狗,俯下身和师叔交谈:“快长出叶子了,那时就要换泥了。”

    师叔讶异道:“可是摊贩跟我说,这莲可以一直长在清水里,不用管的。”

    兰提揉着小黄狗的脑袋:“养死了,摊贩才好继续挣前辈的钱呀。就像小狗也要吃饭长大,植物也是要吸收新东西,才好长叶开花。清水里什么都没有,不换泥,往往只能长到出叶子为止。”

    妙月从兰提背后探出脑袋,戳戳小黄狗的背,她不懂这些,可是听兰提说他以前擅长的事,她就会发自内心的喜悦。

    兰提微微皱眉:“这种莲喜欢阳光,山庄内其实不大适合养。很难开花。”

    妙月问兰提:“那山庄内适合种什么?”

    “美人蕉。特别好养,不用特意看顾,也会开花。”兰提往院落另一处抬了抬下巴:“喏。”

    妙月移过去目光,美人蕉原来已经开得亭亭了。

    云露宫众人坐在一起,兰提接过商艳云的碗,给她剃鱼刺。妙月有兰提帮忙,也好安心吃饭。妙月看向远处追着小狗尾巴玩的苏晓宵,忽然小声道:“兰君,小苏一点也不记得星生了。”雨霖也转头看兰提。

    “嗯。”

    “你说,解毒后,她也会不记得我吗?”妙月悄悄指了指专心致志盯碗的艳云。

    兰提将碗还给艳云:“如果她不记得你,那她就只是一个欲女心经采花贼。”

    商不离师叔不安地看了眼兰提,只是一个欲女心经采花贼……石不名找云师妹呢,如果兰提决定不再庇护她平安,他能迅速转移阵地把师妹立刻带回去吗?兰提注意到了,失笑:“前辈,我什么都没说呢。”

    妙月捧着脸:“我呢,想不了那么多。”

    妙月戳了戳艳云的脑壳:“小云你真有福,以前阿婆是你娘,现在我又是你娘。横竖一辈子被宠,我都没被你宠过,我只被你害过。你要是敢忘了我,那咱俩就做不出母女了!谁妈谁儿都做不成母女了。”

    艳云狐疑地看了眼妙月,又看了眼兰提,一口气扒完饭,找小苏玩去了。

    妙月头一回说家宴的事,正好师叔雨霖兰提都在,她也就一口气都说了。

    山庄生活不易,妙月也要叹气:“宣姑娘几次都冲着我来,我其实也理解……”

    “不用理解,也不要理解。”兰提削着梨,眼皮都不抬。“我家里人的想法我一清二楚,反正就是那些话,之前我都懒得告诉你。”

    “纹尺姐她建议我放你去一回,正好也是宣师姐和兰携的接剑仪式,她以为也快轮到我和你。之后稍大规模的应该是武林大会的开幕,开幕不想去也可以不去,临时退赛也没关系。”

    兰提说话蜻蜓点水。她要是连接剑仪式都不去,不是明摆着告诉其他人,她和兰提不会接剑,她肯定以后不是山庄人。那都不是山庄人了,还学最机密的剑法干什么。什么没关系,有关系他也不告诉她啊。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天天纵容她傻乐,她不能真傻呀。这人老毛病又来了,他一大船心事,他漏一个小鱼干给她。

    妙月想起谢冰疑说的那些兰家人对兰提的不满,认真道:“会不会让你为难?”

    兰提切开梨rou:“我不为难。背井离乡,礼遇客人是应该的。你是我救命恩人,我授你剑法只是报恩。除非是他们觉得救了家主一命也不配学剑,那我的命也未免太不值钱,对我有意见,只管冲我来。我就是这般为人,我爹都快尾七了,其他人管得着我吗。你玩得开心就好。”

    星生那一套果然跟你学的……

    兰提分给云露宫三人脆梨:“山庄还住得惯吗?”

    师叔客气道:“兰公子,我和雨霖在丹枫山庄也住了几天,这几天内,也无人打扰,是你特意叮嘱了?”

    兰提颔首:“我家人多口杂,两个叔叔不太聪明,一个嚣张跋扈,一个笑里藏针,少见为好,见了生气。长老们,也差不多吧。”

    雨霖:“……好直白。”

    雨霖还是很好奇,她听妙月描述,宣天妩和兰携的接剑本来是不会成功的:“携公子为什么改变了心意呢?”

    兰提转头看妙月:“妙月,你说吧。”

    “啊?那我猜了啊。其实我觉得兰携本来是真不同意的,他那把剑突然从宣天妩手中滑落,我想,他是不是动了手脚啊?”

    其他人纷纷认可妙月的猜测,可雨霖还是很好奇:“宣天妩姑娘,她是怎么想的?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她那番话又悲凉又恶毒,可是兰四公子也接受了。”

    何止是接受,妙月心想,兰携简直是为她着迷。

    兰提举起茶杯,摇了摇头:“规矩文静的女弟子兰携司空见惯了。妖冶的舞姬兰携也不喜欢,他早年什么都见过了,也未曾见他在这方面犯错。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姐换了一副面孔,原来文静的师姐是那样危险冷血,此时,他才会被吸引。”

    兰提将生莲子倒扣进茶杯:“其实就像赌博,信誓旦旦以为里面只是一颗莲子。”兰提又揭开茶杯,里面的莲子变成了一粒贝壳,妙月惊讶地哎了一声。

    “小伎俩。我弟弟看到的效果就是如此。”

    “无论谁输谁赢都稳cao胜券的庄家却发现自己才是对弈的一方……恰好,我弟弟不喜欢做东,他只喜欢亲自上阵。”

    兰提剥开莲子,补充道:“而宣师姐她……很早以前就知道她极有可能会是兰携的新娘,兰携不知道罢了。”

    妙月和雨霖同时问道:“什么?”连商不离师叔也竖起了八卦的耳朵。

    兰提被云露宫三人组一起盯着,就低下了头,弄了弄茶饼:“两年前,青澜和我打听四公子的喜好,当年青澜问我,四公子是不是更喜欢爱笑会玩的姑娘。”

    那真的是很早以前了。

    “宣师姐一直以来为人一丝不苟,无论是绣工还是刀法,都缜密无暇。她的母亲也脾气很好,母女俩长得很像,青澜反而和她们不太像。我每年都能看到她们在捡槐花。捡完后的两三天,剑侍们会人手一份槐花蜜糕点。”

    “至于兰携,他回来收心专侍鹰隼时,阿妩jiejie应该就在观察着他了。”

    妙月禁不住问:“你觉得她喜欢他吗?”

    兰提应声:“她多半喜欢他。”

    妙月还未听过兰提在背后说谁的八卦,立刻来了兴趣:“为什么?”

    兰提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很简单啊,那只白玉鹦鹉是兰携帮着孵化破壳的,她一直带在身边,养得那么好。睹物思人,即便不喜欢,也会怀有期待。”

    秀气安静的宣天妩,一直知晓她婚配的安排,她会用她宁静的眼睛注视着比她小两岁的兰携,听闻他鸡飞狗跳肆意张扬,也和他一起见证小鹦鹉破壳而生。所以在兰携抗拒他和她的婚事时,她是怎么想的?是否心怀怨气?那些死呀死的话,她平静说出,是否是一直压抑的愤怒宣泄?

    兰提给每个人都添了一杯茶:“青澜去世后,宣师姐还是给星生做了新鞋。星生没舍得穿,锁起来了。”他添茶的手在发抖。

    雨霖轻声道:“兰公子,你心好细。”

    师叔幽幽叹了口气:“刀剑无眼,江湖纷争,冤冤相报何时了。一想起那么多年轻孩子要因为祖辈虚无缥缈的恩仇丧命,我就心痛。”

    兰提在桌面下抓住妙月的手,妙月立刻用力回握。他什么都没说。

    荣耀、仇恨、传承、责任……虚无缥缈也罢,真之又真也罢,也已经一百年了。一百年是三万天,三万天的旧力量太强、难辨前路的新让人却步,在旧世界里无法自拔,执迷于这一套庞大而沉重的逻辑……不也是从前的他吗?兰提默默想。

    妙月咬了一口脆梨:“咔嚓。”

    这声音立刻带着神游天外的兰提回到人间,兰提摇了摇头,不再想了。妙月又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兰提笑了,朝她做了个口型:“你好可爱。”

    妙月雨霖抢最后一块糖糕的时候,门外有有了敲门声,又是兰启平叫他过去。兰提耸了耸肩:“第三次了,我该去了。”

    “好像很严重啊。”妙月不免忧心。

    传话的小弟子是难得山庄里面上带笑的:“嗯,好严重。四小姐问了谢公子几句话,谢公子不答应。五小姐哭得好伤心,和四小姐翻旧账,翻天都剑峰的旧账。然后越师兄身边的那个漂亮侍女也哭啦!好热闹!”

    雨霖抱着胳膊,扯了下嘴角:“漂亮侍女?”

    “我来的时候,她光顾着哭,什么都没说呢。”小弟子一路轻功过来,气都喘不匀。

    商不离师叔嚯哟了一声:“年轻人们。雨霖啊,去吧。”他拎起两只rou乎乎肥嘟嘟的小黄狗进了临时药室,脚边上还趴一只,商艳云和苏晓宵追着小狗也跑进了药室,他闭上门,不管年轻人们的事。

    妙月转头看雨霖:“一起去看看?”雨霖鼓起脸颊rou,妙月又掐了掐她:“到底去不去啊?”雨霖甩开了胳膊:“小弟子,麻烦你带路。”

    两个人像鸭子一样一前一后一摇一摆地出发了,妙月看得很乐呵。兰提却突然嘘了一声:“有风声。”

    妙月惊回首,看向雨色夜空下的墙头。有人。

    来人的夜行斗篷被风吹起,衣摆皎如月轮,袖中刃光明如山雪。幂篱黑纱很薄,罩纱下还有一层洁白的缎带围绑着眼睛,几乎挡住了大半张脸。

    妙月尚未反应过来,兰提已经将她推到一旁,他腰间长剑出鞘,惊起绿株雨滴。

    兰提负剑而立,风吹影动,他的剑一触即发。

    檐上的人摘下幂篱,解下缎带,作揖行礼:“虚实敌友,干戈玉帛,势由人变。君子之交,神往已久。兰三公子,应姑娘,请原谅夜行唐突,四周戒备森严,请二位不要声张。”

    “你是?”妙月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似乎已经知道对面款款走下来的人是谁了。

    对面小巧秀气的女孩子抬起头,面洁如瓷,瞳深如墨,黑白对应,仿若画就:“初次见面,在下公孙灵驹。叫我公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