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雨楼别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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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烛火幽幽,她松懈下来顿觉疲惫,腹中空空如今似乎也不太好去讨要吃的,更何况这里人生地不熟……汐则将箱子放在床头,把那匕首收好,躺在床上,看着坐在桌边的寒陵,拍了拍空出来的一大半床,“过来睡。” 寒陵灭掉灯烛,走到床边干脆利落地躺下,安静侧躺着将睫羽闭合,不多时呼吸均匀,倒也真像是睡着了。 堂堂江湖第一杀手,睡得如此之快? 汐则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半晌深呼吸,开始思考今日发生的事情。 计划被搅乱了……一切都要从头计议。 折枝公子——这个前世与自己根本没有交集的人,如今因为蛊虫而“起死回生”,好端端的在自己眼前,复活不过几个时辰,事情已然复杂到了令人头昏的地步。 她给他取名寒陵。 任何的蛊人都会有别于名称的名字,对于他们来说,从中蛊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人生就已经扭曲,成为他人的掌中之物,被愚弄,被戏耍,被cao控,被主人命名的名字才是真正的名字,中蛊前的那些事情…… 不过是为了主人心愿的铺路罢了。 这就是蛊人的忠诚。 她审视着面前睡得平稳安宁的人,她从与他相识,到如今知晓他的身份,他一直都很乖。 很像是那些被cao控的蛊人。 但他是清醒的。 没有一个蛊人可以做到被cao控着依旧清醒——他在忍耐道极致的时候把她掀翻了,一个杀手,江湖榜上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杀手,把一个羸弱无比的蛊族人摁在地上,他知道怎么样可以让他手下的女孩听话,但他没有这样做。 他是清醒的。 但他没有动手。 一个杀手的忠诚?那可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杀手何来的忠诚,他们所有的忠诚都给了自己,忠于自己的欲望,金钱也好,美色也好,杀戮欲望也好,这些人绝无可能将忠诚分给他人,更何况还是一个给他种下蛊虫的卑鄙小人。 他想做什么?他要做什么?他从不开口,这又是为何?千机阁又为何要执意追杀他?…… 这一切都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令她思绪涣散茫然。 她在漆黑的夜晚凝视着面前的人。 他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对视着。 她能够感觉到这双眼睛的冷,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睥睨和冰寒,他不把任何人的命放在眼里,他如兵器般锐不可当,就在他睁眼的时候那抹杀气溢散开来,这种视线令人胆寒,却吓不走她。 对着她显露杀气? 汐则冷笑,“你想弑主?” 敢试试,她就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他生不如死。 寒陵收敛了目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样闭上眼睛。 汐则伸手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扯得垂头,睁开眼看着她,无悲无喜的神情令她越发恼怒,她冷冷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寒陵黑色的眸子分外压抑,他侧目看了窗口一眼,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般收回了目光,低头对着她的唇瓣吻了下去。 “唔!寒陵!……有病是不是!放开——唔!” “我命令你,放开——” 怀里的女孩对此很不满意,她推着他,推不开便张嘴去咬,她恨不得把他扔下去,但一个常年都不锻炼的身体怎么可能比得过刀口舔血的杀手呢?他像是镣铐把她禁锢在他怀里,她胡乱挣扎也未能撼动分毫。 汐则瞪着他:“你有病?” 寒陵:“……” 寂静的空档,屋顶传来瓦片摩擦的声音。 汐则顿住了,半晌眼底划过精锐光芒,她似乎被气笑了,磨牙威胁:“你要是再这样莽撞,我便离开你,和那公子哥逍遥浪荡去!” 寒陵:“……” 他不说话,但是依旧低头去吻她,她含含糊糊地咒骂了两句,最后还是软了态度,靠在他怀里仰头和他吻着,唇齿相触,蛊虫察觉到这一丝亲昵,立刻鼓动着让两个人愈发如胶似漆。 汐则眼眸微沉,注视着面前的青年。 她在黑夜里没有那么好的听觉,只能通过他的目光来判断,他如今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的衣裳被抓得乱糟糟的,肩头还有个牙印,侧躺着护在外边,垂眸看她,倒是安静了下来。 她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夜晚似乎有些安静得过分,小声问:“走了?” 寒陵掀开被褥,从桌上抽起长剑,没有发出一点响动,像是鬼魅般站在窗边微微眯眼,静默两秒,从旁边的书桌上摘下狼毫,对着一个方向掷去。 汐则从床上坐起身子,完全愣住——她竟然在屋内听见了狼毫的破空声! 那得是何种腕力,又是何其深厚的内力辅佐才能做到的事情啊! 屋外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了重物坠地的闷声,她从床上掀被而下,站在他旁边,目光复杂地望向窗外。 那人已经和夜色融为一体,倒在地上,看的不甚清楚。 寒陵手里还有两支狼毫,极其金贵的上品毛笔在他指尖夹着,似乎是什么不甚重要的石子一般轻贱。他表情很平静,站在窗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院子,顿住把玩笔杆的举动,垂眸无言。 汐则眨了眨眼,口型问道:还有人? 寒陵轻轻点头,在他回答的同时掷出第二根毛笔,很显然对方也有一定的警惕性,不知道扔中了那人身上的什么东西,庭院里发出金属的震颤嗡鸣声。 汐则看呆了,她睁大眼睛,她心如擂鼓砰砰直跳,这才意识到身边的人究竟是谁。 折枝公子……江湖第一杀手。 汐则看着他手中的毛笔,折枝为剑,不染纤尘,她看着便有些恍惚:这样厉害的人,怎么会被天机阁追杀而死? 脑海中不由得出现了更多关于折枝公子的传闻和分析,似乎……江湖上从来没有人知道折枝公子的具体样貌。众人说折枝公子携长剑,可江湖剑客众多,谁知道哪个是折枝公子? 折枝公子只和江湖上的雨楼有联系,雨楼里的主事就是无忧公子,想要折枝公子杀人,不但要准备大量的金钱财富,最重要的是要能见到无忧公子,托他将委托信函交给折枝。 无忧公子就是秦无忧,这已经可以确定。 是的,无忧公子也很少见到他,但是他们有一套秘密的交流方式,寒陵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接取委托。 没有人知道这个杀手长什么样,具体武功招式是什么,只是他那年的折枝杀人太过惊艳,所以有了折枝公子的名号。 汐则看着他那双节骨分明的手。 修长,隽秀,像是上好的书法,筋骨遒劲,坚毅不拔,百折不屈。 寒陵另一只手搭在剑柄上,指腹摩挲着腰侧的长剑,微微垂眸,似乎在听着空气中不易察觉的动静,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她屏住呼吸,眼眸微沉,闭上眼睛良久,再睁开,朝他轻轻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她有话要说。 寒陵看她一眼,半蹲着身子,看她轻手轻脚地走近两步,倾身伏在他身上,耳畔是她温热的吐息:“房顶三人,院中一个死人,方才你打的……那人躲开了,如今站在院子里东南方的桃树后。” 她顿了顿,掩去眸子里的暗芒,低声道:“不出招则已,出必杀之。” 她不动声色地往他手上塞了两个小木匣子,约有拇指大小,垂眸安静往后退了两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清冷的模样,低头吻了吻他红肿的唇,“去吧。” 千机阁的人已经知道他死里逃生了。 既然放话杀死了折枝公子,如今死要见尸又拿不出东西,岂不可笑? 这庄子应当是秦无忧置办的产业,位置偏僻,只是不知千机阁从哪得知寒陵待在这里,秘密潜伏进来欲除之而后快。 她冷眼看着院子中缠斗的身影,看着那几个灰衣人被一剑穿喉血流不止,那青灰袍子的青年收剑入鞘,剑身上竟毫无血痕明亮如新,他将拇指大小的匣子盖滑开,将木匣放在尸体上。 连呼救都来不及就已经死在剑下。 门外一阵sao动,秦无忧提着灯笼步履匆匆赶过来,看着地上的半尸变了脸色,抬眸看向站在一边云淡风轻的寒陵苦笑:“折枝,你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千机阁的人死在他这里,如何交代? 汐则从门后跨过木坎,摩挲着指尖,朝着秦无忧微微一笑:“怎么了?” 秦无忧道:“先把这些人处理……” 汐则轻笑一声,幽暗的目光看向那尸体逐渐空瘪的腹部,意味不明地开口:“不必了吧。” 秦无忧愣住,张了张嘴,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后顺着那目光看向地上,瞧见那密密麻麻的蛆虫和倾泻出来的白色虫卵,头皮发麻。 他退后一步,脚步虚浮又颤了颤,脸上挂着勉强的笑:“那,那麻烦姑娘了……” 得罪谁都不要得罪蛊族。 不然会死得很难看的。 秦无忧呵呵两声,看着旁边满脸两耳不闻窗外事模样的寒陵,搓了搓手臂,暗自欲哭无泪:折枝杀人好歹是干脆利落,哪怕是死了人,也可见其手法干净简短,哪像这位……可这俩现在厮混在一起,倒霉的可是他啊! 这些话他可不敢说,只是赔着笑,悄悄看了一眼那姑娘,小心翼翼道:“在下问一下姑娘的名讳……?” 汐则目光转到他身上,似有若无地勾了勾嘴角:“汐则。” 秦无忧张大嘴巴,他半晌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额头上倒是冒了豆大的汗,颤颤巍巍地被侍卫扶下去了。 …… 汐则。 这个名字别人不知道,雨楼不可能不知道。 每个势力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奇人出现,像是作为顶尖杀手的寒陵,像是作为蛊中狂人的汐则,又或者是剑阁的东方渊鸿……类似于武痴一样的存在,放在势力中便是用于震慑人心。 蛊族,汐则。 传闻汐则是蛊族新生一代的妖孽,天分很高,却总是做着惊世骇俗的尝试—— 蛊虫那样的东西,是能随便改动和尝试的吗? 传闻乱葬岗尸体少了半数,就是她做的…… 秦无忧坐在屋子里,他是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他的脑子里还残存着那蠕动的蛆虫,急匆匆冲去恭桶旁边呕吐,晕晕乎乎地坐在屋子里,看着摇曳的烛火只觉得自己快要昏厥过去,狠狠捏了捏眉心,开始收拾各处送过来的信件。 作为雨楼的主事,秦无忧每日都要处理数以千计的信函。 从各个地方,各个暗桩传递过来的消息,汇总过来进行筛选和甄别,作为情报卖出去。 又或者是有人想要卖出消息,经由他手进行买卖。 雨楼相当于江湖中的情报机构,悬赏榜的更替就在雨楼进行迭代,信息的枢纽,中立势力的代表。 千机阁则是专攻于精工武器的势力,因为其工巧而命名为“千机”。 专精于制作武器的千机阁,为什么会和江湖第一杀手杠上? 这件事秦无忧是知道的,悬赏榜上面针对寒陵的第一悬赏,是庆国第二代皇帝定下的,庆国三年前起的两次动荡皆是因寒陵而起—— 第一件,是庆国第二代皇帝刚定下的太子,在宴会上,当着三国来使,被寒陵杀死,血溅当场。 第二件,是庆国国师府百二十口人一夜灭门,是寒陵所为。 庆国将士不敌杀手,皇帝气疯了,搬动了半个国库通缉悬赏寒陵,势要将这个视皇室尊严为无物的人五马分尸。 半个大国的国库……谁不动心呢? 更何况千机阁恰好和寒陵有私怨,一年前千机阁中精通弩箭的师匠被人割喉而死,千机阁数十人眼睁睁看着寒陵收剑,像是没事人一般从人群中穿梭而去,而他们连阻挡他一会儿都做不到。 仇恨和利益方向一致的时候,决心将会变得无比坚毅。 千机阁杀寒陵,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汐则不太知道这些新仇旧恨,她低头看着那些人逐渐化作尸水渗入土中,看着那些自相残杀的虫,挑了挑眉,从地上一滩青绿色的液体里捞起来一条饱满圆润的虫,用帕子将它擦干净,收回蛊盒中。 黑夜的风很是清冷,她站在院子里,转头看着晦暗灯光中站得笔直的青年,安静地歪着头。 他在周围的火把照应着的微光里,看起来冷漠无比,哪怕是死了人,尸体如此令人作呕,他的神色也不会为之变化。 汐则哼笑一声,转身找水洗手去了。 她的手上切切实实地沾上了血的味道,那是蛊虫蚕食尸体之后不可避免的气味,她捻搓着手指尖黏腻的液体,找了铜盆打了清水,将那些味道搓洗掉,甩了甩手指,看着旁边站着的寒陵。 他就这样站在旁边看她洗手。 汐则借着灯看见他还有些红的薄唇,笑起来。 谁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或许是那个带着刻意的吻,jian计得逞后的愉悦,或许是他对自己形态丝毫不介意的木然姿态。 但……蛊师和杀手,很配,不是么。 两人只是浅浅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天蒙蒙亮便上路。 秦无忧劝不动,只得保证若千机阁有动静,会第一时间传信过来提醒。一个第一杀手,一个绝命蛊师,两个人搅合在一起,他谁也不想得罪,只能苦哈哈地当个传话筒来彰显自己的作用。 雨楼准备了一辆马车,寒陵驾车,能够半个月之内赶到清麓山庄。 半个月。 传闻清麓山庄的庄主夫人身中剧毒时日无多……汐则微微眯眼,开始回忆前世时的清麓山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辈子或许是太固步自封,那些记忆模模糊糊,让人看的不是很真切。 清麓山庄的庄主夫人最后还是死了……倒是前往医治的大夫失踪了二十几个。不排除有些人利欲熏心想要动手脚被扣押的可能,但失踪这样的借口显得尤为蹊跷,若是医者心怀不轨,那你清麓山庄大可行正道之名除尽jian邪,又为何要冠以失踪之名。 若是说真的是这群医者晕头转向不知走到了山庄的禁地,尸体总要有吧?行踪总会留下痕迹吧?清麓山庄一个说法都不给,又是何故? 三缄其口,只能是其中暗藏着巨大的秘密。 汐则坐在马车里,看着桌上袅袅升起的烟雾,眯着眼看向青烟溢散之处,她或许应该在刘家堡停留,去看看刘柒蕴。 刘柒蕴是云隐子的第二十八代弟子,善推算,只是整个人总是没个正形,喜欢叼着根草充当江湖神棍四处招摇撞骗,被人撵出去的次数一年都不知几何,只是秋日刘家堡二老寿宴他得回去,因此九月是一定能在刘家堡等到刘柒蕴的。 如今已是金秋八月,她上门倒也能遇见。 上辈子和这家伙的会面,算不得有多愉快。 但……毕竟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忠言逆耳的人了。劝诫她远离东方渊鸿,在最后的牢狱里助她脱身……众人皆说刘柒蕴嘻嘻哈哈一副靠不住的样子,她却觉得刘柒蕴到底是个骗子,把大伙儿骗得是非都不分明了。 汐则眸子微微垂着,她指节轻敲檀木桌,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渐停。 她抬眸看着青年打开轿厢木门,外边的天色昏暗,赶车赶了一路怕是屁股都坐麻了,他倒是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情,只是借着轿厢内的灯光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又将门合上了。 汐则:…… 莫名其妙的。 仿佛就是为了看一眼她是不是还活着,开了门。 如今确认了她的确性命无忧,又将门给关上。 她半跪在门边拉开车门,狭窄的地方根本不足以两个人好好说话,她索性钻了出去,坐在马后的车板上,看他:“你累了?” 青年站在骏马旁边,剑眉冷目,看起来十分迫人。 寒陵没搭话,只是把它身上的束缚卸下来,牵着缰绳将它拴在路旁,随后跳坐在车板上,看着她。 是马累了,不是他累了。 汐则叹气。 “停在这样不尴不尬的位置,既无村庄,也无驿站,你是准备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过夜?”她揉了揉有些发凉的手背,抬头望着他,“你风餐露宿惯了,又怎知我能否适应。” 寒陵不语,他专注地看了她许久,转头过去了。 武功高强的青年随手折枝,眯眼看着黑黢黢山林里微微晃动的枝叶,将手中的细长枝根随意扔去,紧接着便是一声细尖的叫声。 不像是人类。 汐则瞪大眼睛,看着他从林中拎出一只野鸡,呆了许久。 他看她一眼,随后转身去了马车后。 这是不想让她看? 汐则从马车上跳下,不让她看,她今天还非得看一看了! 这里没有灶台也没有柴米油盐,他怎么处理这只野鸡? 寒陵在马车轿厢后边生火,随便折了些宽大的叶片垫在身下盘腿坐着,长剑斜斜地靠在膝盖边,在火光下闪着慑人的寒光。 她蹲在火边,看他将那鸡包上泥土团成球扔进了篝火中,无言地扭过头去看他,对上那双幽黑的眸子,半晌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磨磨蹭蹭挪到他旁边,哼唧:“我要坐这里!” 寒陵起身,把并不怎么精致的草垫子让给她,看着她抱膝蹲在篝火前,转头拿了根树枝拨弄着摇曳的火焰。 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零碎火星从红热的炭火中迸溅出来,少女白得有些病态的面颊在火光之下蒙上暖色,瞧起来倒没有那么吓人了,只是在黢黑的夜里,孤男寡女,倒是诡异得让人心头发毛。 汐则坐在火堆前边,暖意从火光中传递,令她浮躁的心思沉寂下来,灼灼火光映入眼帘,让她失神。 有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此次前往清麓山庄凶险无比,她并不以此为惧,比起上辈子关在牢狱中暗无天日的生活,如今还能坐在乡野之间看着人捉住野鸡,还能行走于天地之间,她已经十分满意。 满意不代表着满足。 她这辈子必定不会再重蹈覆辙,数十年的光影像是一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至今想起东方渊鸿她仍旧恨不得生啖其rou,若是再遇见她定会不死不休,东方渊鸿……呵呵。 如今她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蛊人,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第一杀手折枝,她不觉得自己对上东方渊鸿会毫无抵抗之力。 可她仍旧有所顾忌。 千机阁的放话让她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不止是她重生,还有人知晓前世的轨迹。 那么,东方渊鸿……又是否和她一样重生? 在还没见到他之前,一切都未可知,只是她如今已经看开,东方渊鸿能掌控把玩她一世,却是在这辈子绝无可能再欺辱玩弄于她!她会让他好好地品尝被戏弄的滋味—— 令他忏悔,令他痛哭流涕,令他痛不欲生。 面色惨白的少女轻笑,眸中火光幽暗无比。 寒陵坐在旁边不动声色,他用木棍挑了挑火炭,往那团裹着野鸡的泥巴上面埋,安安静静听着火焰中的噼里啪啦声,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那样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但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作为一个杀手,敏锐的直觉往往能令他脱险,他有多谨慎机敏她已经在秦无忧的别庄见识过了,他不会对此一无所知。 可那又如何呢?他现在是她的人,且绝无可能背叛。 身体内的那三只蛊,已经令他再也无法逃离她的掌控了……虽然不知为何他会死而复生,但他哪怕是活过来了,也无法脱离她。 她顺着火光看向身侧的青年,他眉眼依旧冷淡,只是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敛了那股锐意,漆黑的眸子如寂夜,幽远寒清。 她忽而发现自己身旁那只拿着树枝的手……很好看。 寒陵手一顿。 他顺着自己的右手看她,她十分娴熟自然地把他的手扯了过去,枕在她膝盖上,像是严阵以待什么宝物一样捏了捏他的手指,他沉默了许久,手一松将那拨弄火堆的树枝丢开,看着她霸占他的手开始仔细研究起来。 少女毫无羞耻之意。 他现在本就是她的人,为什么不能任由她摸摸? 她哪怕就是想要在这里把他办了,那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很显然寒陵也是如此想的,他只是望着自己被强行掳过去的右手,换了只手继续自己的扒火工作,凝视着火堆下那干巴裂开的土块,将周围的灰烬扒开了些,静候着高温将里面的鸡rou烫熟。 汐则摩挲着他的指腹,上面的薄茧很粗糙,摸起来还有些硬,她捏着他修长的手指,忽而劣性大起:她要是把他手指捏断了,他会不会生气? 开玩笑的,习武之人的手指哪有那么容易就断了。 更何况她的力气比起他来说,说句好听的叫不入眼,说句不好听的那叫蚍蜉撼树。 她遗憾地摸了摸那节骨分明修长如竹的手指,看着自己苍白无比的纤细指节,忍不住叹气。 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是:要真的捏起来,他把自己骨头给捏碎的可能性更大。 手掌相对,十指相扣,才能看出来她和他的差距在哪里,纤细的手腕真的像是轻轻一捏就会断掉,丝毫比不得他那修长有力的掌指,蛊族人的弱势在此时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若不是他安静任由她玩弄,她恐怕在他手下走不了半招。 右手的手腕内侧有一道黯淡的银色纹路,弯弯绕绕,看起来像是祭祀用的,荆棘缠绕的中心是朵诡异的花,扭曲着像是要将人吞吃入腹。 铜钱大小的图案,在手腕上。 很少有人会yin纹显露在手腕上,大多数都浮现在腹部或者是后腰,这样敏感的位置在手腕上……?倒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何种体质能够让yin蛊在这样的地方篆刻yin纹。 微凉的指腹摩挲着银色的淡纹,他缓缓抬头看着她,在篝火噼啪中,她对上那双深幽的眼眸。 汐则微微一笑。 她扣着他的手腕,尽情地抚摸着那块微微发烫的皮肤,大半的身子都倾斜过去,望着他:“有感觉了?嗯?” 寒陵垂着头,他一只手被她强行征用,如今都还没收回来,漆黑幽暗的眸子望了她一眼又收回,像是不甚在意如此的挑衅和威胁,左手用树枝扒拉着眼前的篝火,对她顽劣的态度淡然无比。 汐则勾着他的下巴,笑眯眯的:“寒陵,你求我啊,求我,我就给你。” 没有主蛊的抚慰,他发情,就是找一百个女人轮流做都解不了火。 一个清清冷冷的杀手,求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她真的很好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