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奇都

    走了三天左右，飞鸟和恩奇都来到了乌鲁克。

    “就在此分开吧，”飞鸟冲他笑笑，说出了恩奇都一直不曾想过会听到的话。

    “我打算在乌鲁克里面住下了……不必担心我。你若与那位王打过之后还想要见我，只管在街上问一句，长得最好看的人住在哪里，但凡有人回答了你，你就能找到我了。”

    他自信的样子张扬得像一团火焰，使得别人对他的感情片刻之间足以燎原。而眼波流转之间，神情自在，丝毫没有因为两人要分开而产生的难过一类情感，又像是笃定了，两人还会再相见。

    恩奇都听见他如此自傲的话有点想笑，又因为两人即将的分别而笑不出来了。他不知道这种感情的究竟，也没有时间深究，只是冲着飞鸟承诺，“我会去找你的。”

    我会活下来的，我会去找你的。

    飞鸟眉眼一弯，率先朝城镇里走去。他的步子仍旧不紧不慢，不曾留恋也不曾回头，衣摆在身后画出翩翩弧度，像是蝴蝶，从人的视野中飞走了。

    恩奇都等看不见他之后，也转身，步履坚定地朝一个方向走去了，他清楚的明白，他的宿敌、这个世界上唯一与他有抗衡之力的人类、暴君吉尔伽美什，正在那个方向的不远处，迫切的期待着与他的一场战斗。

    而他一定会活下来。

    ……

    这三四天，飞鸟一直在一家商户的家里面住下，被当成贵客一样对待着。

    他没什么需要做的，也就整天无所事事，在城镇里散步，偶尔同搭讪的，长得还算顺眼的男人和女人交谈。

    果不其然，在尘埃落定之后，恩奇都到街上询问一个行人“这里最好看的男人”时，那人就带他到了商户门前，表情如痴如醉。

    “飞鸟大人真的是太美丽了，心地又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存在呢……如果他需要信徒的话，我想我一定会第一个报名，我愿意每天趴在他脚下亲吻他的鞋子。”

    恩奇都被这措辞惊了一下。不由自主幻想起来飞鸟听到这句话的反应。

    “我不需要这个，很麻烦啊。”他是否，会一边懒洋洋的说出这种话，一边拿手指绕弄自己的头发，露出毫不在意的表情呢？

    或者是冲着人露出戏谑的笑，说出“我倒是不介意，随你愿意”呢？

    “恩奇都大人认识飞鸟大人吗，那能不能替我引荐一下呢！”领路之人露出狂热的表情，态度何其诚恳。

    然而恩奇都只想拒绝。

    没成想，他还没开口，门就开了。伴随着吱呀一声，响起来的是熟悉的声线、熟悉的语调，“你拜托他做什么，想要见我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我在这里也闷得厉害。”

    这人露了面出来，是一如既往的绮丽，话里意思明明是冲着领路的人，却只是盯着恩奇都看，眼神专注，慢条斯理的将他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随即缓缓的露出了一点古怪的笑意。

    恩奇都根本听不清飞鸟跟那个人究竟寒暄了什么，他只是看着那双眼睛，就觉得浑身上下犹如滚火一般，烫的厉害。

    “人已经走了，恩奇都，你是进来呢，还是打算看我一眼就回去呢？”飞鸟倚着门，等着恩奇都的回答，结果被毫不犹豫的拉住了手。

    这就是跟我进去的意思了？飞鸟心想，就拉着他的手一同进去了。

    “你…　最近生活的怎么样呢？”

    “挺好的，这户人家算得上有钱，就是做饭手艺差了一点。”

    “你……”恩奇都想问的事情很多，比如你有没有去看我与王的打斗，你是怎么做到让那么多人对你产生那么狂热的感情的，你……

    这几天，你想没想我我呢。

    但是他没有一句问的出口，他已经有了常识，却依旧不知道自己和飞鸟算是个什么关系，不知道他有没有权利去问飞鸟这些话。

    商户给飞鸟专门留了一个房间和一个小院，就在恩奇都苦苦思索的这段时间内已经走到了。两人在院子里坐下，飞鸟率先开口，“我听说了，你跟那位王成了友人呢……怎么样，你很喜欢他？”

    “是的……他是个很好的朋友。从某种程度上说，也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王。”恩奇都认真回答。

    “这么说……你是打算辅佐他吗？这很好啊，我有些期待……日后的发展了呢。”飞鸟语气轻快。

    恩奇都看着他轻松自在的模样，也露出笑来，试探着问道，“吉尔许诺了我一半的宫殿……飞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

    飞鸟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一愣。

    他看着恩奇都期待的眼神，没有直接答话，反而柔和了语调问他，“恩奇都…你跟那位王说过我的事情了吗？”

    “我只说了我有位路上结识的朋友，同我关系很好，问他能否带你进来……他也同意了。”恩奇都匆忙解释，怕飞鸟误会他已经什么都告诉吉尔伽美什了。

    “是了……因为你没告诉过他我的来历和我的性格，他才会答应的，恩奇都。”

    飞鸟抬手，摸了摸他柔顺的绿色的头发，拒绝了他，“我了解过那位的性格了，他不会喜欢我的……而且，在宫外更自在些，我不想过去。”

    恩奇都本想说吉尔并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可飞鸟的下一句话又噎住了他……或许他还需要一点事例来说明宫殿里也很自由？

    飞鸟看着恩奇都失落和不死心的样子，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面上却依旧带笑，语气真诚，“我又不会跑，以后你什么时候想要我、什么时候想来见我，过来就好了，嗯？”

    听到这番话，恩奇都就知道了飞鸟心意已决，又被他软言软语劝着，也就放弃了让他一同回去的念头，一个人依依不舍的走了。

    待他走了，飞鸟一个人待在院子里没有动弹，许久许久，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下可麻烦了啊……”

    恩奇都身上的死气，究竟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为何几天不见，反而更浓郁了？

    他本以为是战斗中的以命相搏，可是两人都完好无损、甚至成了朋友……

    或许是在日后惹怒了那位王，被处死？又或许是天灾人祸？想不明白。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拥有神明的世界。民众对你的信仰越多，拥有的力量越强，有些事情越容易解决。

    “寿终正寝还好，一个个的都半路夭折算什么事，搞得我像吸食你们精气的妖怪。”他嘟囔了两句，神情是夸张过头的愤愤。

    而那之下，骤忽闪过一点几近痛苦的悲凉。

    只是消逝的太快，叫人抓不住，甚至以为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