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盐

    吃完了烤鱼，凝光与北斗简单道了别，回去之后继续帮着母亲忙活生意。与北斗签订的那份契约可以让自己略去每天去打渔的劳动，把时间花在其他打工上。因为父亲借钱做生意亏了个倾家荡产，把原本还算小康的家庭弄了个支离破碎，讨债的人每天都有上门，有时出门回来就看到家里被搅得天翻地覆。而她的父亲，知道自己的生意已经无法挽回，早在讨债的上门前就收拾东西跑路了。凝光的母亲发现时也想带凝光逃走，但是讨债的已经盯上了她们，不管何时何地，总有人会监视着她们。

    才读了两年书的凝光只能被迫从学堂退了学，加入了码头童工的大队。不过凝光头脑转得快，又肯吃苦，只要赚钱的事，她什么都干。她帮别人卖水果，除了能拿工钱还能拿提成，编竹篓、帮人跑腿、倒卖货品....晚上还要帮母亲摆摊，回到家之后准备第二天的吃食。与凝光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天赚的钱，就算凝光拼命比他们多赚十倍，也堪堪只能还清每个月最低限度的还款额。

    刚开始凝光人小力微，她与母亲还不上欠款差点被人抓走卖进窑子。

    雨夜中，男人们掐着凝光的脖子，似乎再用一点力，她的细嫩的脖子就会被掐断。她与母亲在抗拒中被人捆了起来，白皙的皮肤被弄得青一块紫一块非常刺眼。不管母亲如何挣扎祈求，那些人充耳不闻，强硬地把她们带来了青楼。本来人都进了青楼的门里了，却被一个有着金瞳的女人给拦了下来，她在头领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就把她和母亲放走了。还约定好了每个月的最低还款额，给予她们喘息的机会。

    回到家中，凝光顶着一身瘀伤在母亲的怀中一阵阵地后怕，一会儿恨极了那个弱懦无能，没有担当的男人，抛弃了自己和母亲。一会儿又发毒誓自己要赚很多很多摩拉，只有有摩拉，说话才有声音。

    于是，凝光对摩拉的迷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第二天，凝光一如既往起了个大早。先是去邮局拿了信，又去报社拿了报纸，边送信边卖报，等信件送完已经天光大亮。接着赶去了海边的水果摊把水果提前放到冰桶中冰镇，把还未卖完的报纸放在旁边，等客人来买水果的时候顺便把报纸卖出去。忙完这一切，凝光终于可以在烈日当头的时候坐在阴凉处继续编竹篓，还有十几个，今天必须编完交给老板。

    从天边泛起鱼肚白的天色开始，北斗就开始在海边捕鱼了，凭着对水性的敏感，到中午时已经收获颇丰了。十岁正处于长身体的年龄，又经过了一上午的体力劳动，北斗早就饿得不行了，她想去码头休息点买些rou吃。

    路上，她看到凝光还在低头编着竹篓，即便是在阴凉处，闷热的天气还是让她额头布满了汗，等汗水划过眉骨快要流到眼睛里时，她才腾出手擦了擦。

    凝光手上编着竹篓，心思却在想如何挣更多的钱。直到有个身影来到她跟前，她以为是客人，连忙抬起头却看到了那位衣衫褴褛，皮肤被晒得黝黑的北斗，她把一根鸡腿递给了凝光，凝光犹豫了一下，放下手中还未编完的竹篓，双手接过了鸡腿，“谢谢你。”

    “再忙也别忘了吃饭啊。”说完，北斗提着米窝和给自己买的鸡腿就要走了。

    “等等！”凝光喊道，“留下来一起吃吧。”她边说边起了身，从小包里拿出昨天晚上做的摩拉rou递给了北斗。

    北斗也双手接过，挨着凝光的小板凳席地而坐。油纸中的饼皮软糯适中，rou块肥瘦均匀，如蜜般的rou汁随着挤压丝丝渗出。北斗以前在渔村的时候吃过摩拉rou，但是这次她觉得这个摩拉rou特别好吃。

    “摩拉rou要热的时候才好吃，现在已经凉了。”凝光咬了一口说道。

    此时北斗已经狼吞虎咽起来，对北斗这样经常有上顿没下顿的人来说，凉的还是热的根本没所谓。

    凝光坐在小板凳上细嚼慢咽，偷偷看着专心吃饼的人。北斗的身材相当干瘦，后背的脊梁骨隔着粗布一节一节凸显出来，四肢也没什么肌rou。但是她昨天搬货的时候却很有力气，动作麻利干脆，或许这就是人们口中的硬骨头？

    凝光还没吃两口，北斗就已经把摩拉rou吃完了，“真好吃，这是你做的？”北斗拿手背胡乱擦了擦嘴，又吃了一口米窝窝，顿时觉得不香了。

    “嗯，根据我的口味做了一些调整，rou切得更细了点。”凝光从砧板上拿了一块西瓜递给北斗。

    此时的北斗对做饭好吃的人没什么抵抗力，心里不禁产生一股敬佩之情。

    北斗尝了一口，发现这个西瓜真的很甜，不禁感叹了一句。

    “你猜，为什么这么甜？”凝光笑道。

    “.....你放了糖？”但糖不是这个味的啊。

    凝光似笑非笑地眯着眼，身体前倾，在北斗耳畔轻轻说道，“我放了盐....”

    北斗身体后仰，捂住自己发红的耳朵，一脸难以置信。

    凝光见她不信，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个小罐子，“你尝尝看。”

    北斗半信半疑的用手沾了点尝了尝，确实是盐。

    然后凝光又切了一块西瓜让北斗尝了一口确认，再洒上盐，北斗吃了一口，确实更甜了！

    “商业机密就这么告诉我了？”北斗问道。

    凝光拿着西瓜又重新坐到小板凳上，笑着说道：“也不算什么商业机密，水果摊贩基本都知道，杨梅菠萝之类的也可以放盐水浸泡之后增加甜味。”她只是占着与劳动力最近的位置，又用冰镇作为卖点，提升价格来赚钱罢了。

    北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由衷地敬佩道：“你真厉害。”

    “怎么说？”

    “懂得多，会做生意，会做饭，每天还要干那么多活儿。”北斗撑着头，用手指数出一二三四来。

    凝光听到后沉默了，家里出事之后，她一直忙着怎么去赚摩拉，很少有人跟她说这种话。

    “但是赚到摩拉能让我开心，我并不觉得辛苦。”但是凝光想到这些钱大部分都是要去还债的，又补了一句：“最多是甜中带苦吧。”

    北斗明显感觉凝光的情绪低落了不少，“那放些盐可不可以把苦味去掉？”

    凝光一愣，这人举一反三的能力还真不错，笑着说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