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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逼

      "你爸怎么说?"我打断了小伙子的滔滔不绝,话痨最喜欢的就是闷油瓶这种人,你怎么讲他都不会打断你。

    "啊!我都忘了跟他说了!"黎曜赶忙掏出手机给黎簇拨了过去。

    黎曜兴奋地给黎簇汇报着捕捉张起灵的全过程,我们事先就说好,这次行动是由黎曜发起的,我不过是正好赶上轮值守陵。

    九门的规矩,不论品级高低名气大小,每个喇嘛都要轮值守陵,解淳已是正式的喇嘛,自然是要轮到守陵的。

    我打开冰箱,拿了听啤酒和一支调和酒出来,啤酒是我喝的,黎曜体内有麒麟血,对酒精代谢不及常人,我一般只准他喝超低度数的调和酒。好在黎曜自己也以为自己还远未成年,不需要跟大人拼酒量,并不抗拒,否则他要较真起来,我们还真不好解释。

    调和酒的包装也好看,有些自称鸡尾酒,不过卖了个噱头罢了,却哄得住小朋友,黎曜就喜欢那华丽的包装,拿在手上还配他那张白皙玉润的脸。

    "我爸说他明天才派人来提人。"黎曜嘟囔着接过饮料。黎簇不把张起灵请走,我俩就得多扮一晚上情侣。小伙子显然已经扮得累了,想尽早结束这场考较。

    "为什么?那我们今晚不是不用睡了?"看看钟,才十一点。我顺势就想起身去给他做夜宵,想想不合适,我现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哪里会开火烧饭?又从柜子里掏出不知谁买来的泡面,决定今晚的夜宵就是它了。

    "不知道啊!"黎曜瞥了眼泡面,眼角眉梢尽是不满,"你上去睡好了,我看着他。"嘴里倒还顾着他此刻的身份。

    "你去睡,我来看着。你不知道,张起灵曾经是老九门的斗神,最牛逼的土夫子,坎肩叔叔上回跟我说起他,都满脸佩服。咱们不能小觑了他。"我在厨房跟黎曜佯装讨论着,"而且,"我把声音压地更低了些,"他手上可是有老九门的血债呢!就是他杀的吴邪!"

    "啊?我只知道他跟老九门有仇,这么大的事儿,还能让他活着?cao!我爸在想什么呢!还明天来提人......那,那我们怎么办?听说他还不是一个人,还有个什么黑瞎子,不会半夜来救走他吧!"

    "唉,人是你非要抓的,还能怎么办?扛着呗!"

    "阿淳,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傻瓜,"我对黎曜的温柔,根本不用演,"你就是我的麻烦,我早认了。"

    "阿淳。"黎曜冲我撒娇般地傻笑,这货对我撒娇时那股子甜腻劲儿,也根本不用演。

    我抬头喝口啤酒,顺便邪眼瞥一眼张起灵,他倒没在看天花板,正专注地盯着我俩。

    我只当看犯人似的匆匆一瞥,并没有什么旁的神情,"别闹,有人呢。"黎曜力求逼真,整个人都靠了上来。

    我也配合他,佯装害羞的小伙子。

    两厢无话,我喝完一听啤酒,把罐子捏扁扔进垃圾桶,走回客厅,点播了一部动作片。

    黎曜从小学格斗技,对动作片是既热情又鄙视,往往一边看得目不转睛,一边嘴里各种不服,"切,怎么可能,这一脚踹过去他自己也得摔个半死好不?","啊!看不下去了,太假了!换换换。","那人傻啊,这一拳那么实在都躲不开,还绝世高手。","被这么围着打,等死啊!杀出来啊!我cao!这还不死咯?死了死了!这SB,死定了!"

    这下可难了我了,不得不跟着他"是啊!""就是说啊!""哎呀!",各种起劲儿地应和,到得后来,我不得不点了本鬼片转换转换情绪。

    黎曜最怕鬼片。因为土夫子总是跟粽子打交道,又讲求风水啦,养尸啦,他从小听人讲得多了,又经历过相熟的喇嘛下斗后就再没出来的事。所以他本身相信这世上有鬼,看这种片子,往往就怕得不行。

    "啊啊啊!出来了!出来了没?"小伙子看鬼片全程捂眼,只靠我给他解说,"出来啦","啊!"他止不住心中好奇,又放下手,正好遭遇满屏的一张巨型青白鬼脸,一下弹坐进我怀里,"换换换,吓死我了!"

    "笨蛋,这假的啊!粽子还没这么好看呢!"我拍拍他,黎曜常年混在我们这些土夫子堆里,对粽子充满了幻想出来的恐惧,自己却又不曾下斗去看过,只把那幻想无限地放大再放大,看电影里的一切都能当成真的。

    "阿淳,粽子比这还吓人吗?"他嘴里的吓人,其实恶心的层面居多,换个同龄的哥们儿在,他指定兜得住这份恐惧,但是这货知道我是他长辈而且乐意宠着他,他也就不要脸地释放所有技能跟我这儿各种摆娇气。

    我心中叹口气,当年总以为,闷油瓶的基因,只要好好疼爱必定出个人中龙凤,原来,教孩子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你那就是听人说得多了,真见了也就那么回事儿,就是一会动的,烂得皮rou往下掉的尸体。"如果抛开我俩全然不同的心里年龄,光这么一瞅,还真是对儿甜蜜蜜的小基友。

    "cao,这么恶心,给沾一下还不得把手都剁了?"

    "倒斗就这样啊,在这种烂rou块里掏宝贝,我上回那个爵就是这么掏来的。"我说着,故意伸手往他脸上摸去。

    "别说了!再说下回别想上小爷的床!"cao,这小子跟着成年喇嘛别的学不到,荤话一套套地有!回头闷油瓶得让我跪搓衣板了。

    我心里哀嚎,讨好地作投降状。黎曜赖在我怀里并不想起来,这货还不懂情爱,若是懂了,不知哪个男人受得了。

    不过眼下,拿他来刺激闷油瓶却是再好不过了。跟黎曜这么搂搂抱抱我心里也没什么负罪感,闷油瓶不知道黎曜脑子出过问题又给黎簇这货彻底宠坏了,他顶着张没比闷油瓶年轻多少的脸,对我流露的却是属于一个十多岁男孩子的娇气。

    有黎曜在身边,背后又坐着张起灵,我心里给装得满满的,不管眼下的矛盾,单只是这么一对儿父子存在着,就已经满足我的全部希冀了。

    这一晚,黎曜和我就在沙发上窝到天亮,他给我抱着,三点多钟的时候就眼皮打架,完了安安心心睡了过去。看着这孩子脱节的情智,我不禁头疼起来。在我们这些疼爱他的人眼中,他这是可爱,未来面对九门的竞争,他这就成了好捏的软柿子,万一黎簇和我们都不在了,他还不得跟着闷油瓶天涯海角流浪去?

    像黎簇这样一匹狼王,我是放他到狼群中厮杀出来的,可是要我把黎曜扔进斗里,叫他两面三刀得去祸害人,我真是做不出来。

    思索半天,最终还是觉得顺其自然为好。为了跟闷油瓶"一朝恒久远,相伴永流传"的感情路,我们都已精疲力尽,年轻人的未来,还是交给他自己去走吧。

    把人放倒在沙发上,我起身点了根烟。吴邪是个几十年的老烟枪了,那一呼一吸间的熟捻,是改不回去的。

    闷油瓶一直低着头,听见打火的声音,又猛地抬眼看来。你想求证什么?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吴邪?还是想知道,如果我是吴邪,为什么和别人抱在一起?我知道他心不死,不信我只是解淳。

    我当然不能叫他真的把我当作解淳,我必须时不时提醒他,我可能就是吴邪,与他赌气不肯相认的吴邪。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要拿下这个老江湖,不油盐酱醋一起上,人未必肯搭上自己陪你转。

    "你这么安静,搞得我都紧张了。喝点水吧?"我给他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嘴边。

    面对敌人的殷勤,张大爷表示完全不领情,侧头躲了开去。

    "啧,我是为你好,不吃不喝,还不是自己难受?"

    解淳的嗓音跟吴邪如出一辙,听得他眉头一皱。张起灵对待这种不由自主的情感,其实也挺怯懦的,如果不是被禁锢在这里,他一准儿躲到你看不见的地方,伤也好痛也罢,一个人去查证个结果出来,再来跟你论长短对错,到时,又是个两厢对望无言的结局。

    我抓他,就是要逼他认清自己对我的心意,就像瞎子说的,凿开他的心,我才真正进得去。

    "你也别怨我们,我们还不是奉命行事?说实在的,我其实挺崇拜你,九门里很多人也跟我一样。"

    我在他身边坐下,又点了根烟,黎明前的时光最是寂静难熬,不抽烟,我恐怕也要睡过去了。

    "我跟老九门的仇,不共戴天。"他望着窗外的黑夜,喃喃开口道。

    "那也是老九门的事了,吴邪都死了二十年,说不定一切都变了呢?"

    他又转回视线,沉沉望着我,"你很像他。"

    "我?怎么个像法?"我挑挑眉,这话模棱两可,情与恨两说皆通。

    "几可乱真。"

    "那你也要杀我了?"我清醒了几分,冷着脸回望他。

    "我只与吴邪,有仇。你不是他。"闷油瓶拿眼光扫描我,如果我是吴邪伪装的,他这份犀利恐怕是针对之前我与黎曜的卿卿我我,如果我不是,自然等于没说。

    还挺嚣张,真是吃定小爷了?有仇,这一世还没相认,都结仇了,该是有多恨我?摸摸鼻子,暗自反省,刚刚与黎曜是不是演得过头了些,"你与吴邪到底有什么仇?我听坎肩叔叔说,当年你们也是过命的兄弟"。

    这动作一出,对面两道视线越发凌厉了起来,"他被我杀了,当然有仇。"

    原来此仇非彼恨,他这话,吴邪听来,倒是十分受用。张起灵,看不出来,你也跟我来了个隔山打牛,哦不,是隔着解淳,安抚吴邪。

    "再是有仇,人都死了二十年了,他又没儿子,还什么仇不仇的。"我再次把水递给他。

    也许是多了几分相信我是吴邪,他放起大招来,"我没法上厕所。"

    "大不了,我帮你。"我吐口烟,回得淡定,"都是男人,你还害臊不成?"哼哼,我也有大招。

    身边两道视线放柔了几分,二十年前,他失忆最开始,瘫床上大小便失禁,把屎把尿我可没假手过任何人?这货事后想起来不知道什么滋味。

    我举着杯子僵了片刻,他好歹是张嘴了,这张嘴微微打开,看得我心头一阵火起。小伙子绝对是故意的,张着嘴抬头盯住我,等我把水倒进去。

    "您老别那么瞪我,这事儿真不怨我,我都在这儿轮值好几回了,无非是每天打扫打扫园子,你去年来,正好给阿曜看见了脚印,那时他就说非要抓你,他也就是觉得好玩,要是黎叔叔回头放了你,你可别记恨我们啊!"

    再跟闷油瓶"切磋"下去,小爷就要走火了,赶紧拉回解淳的角色。

    他咽下水,复杂地瞅我几眼,便撇开头不再理我。

    没过多久,黎簇踏着黎明前最后一丝黑暗,赶了过来。"阿淳,你带小曜上去睡吧。"黎簇很有中年男人的风范,举手投足间霸气尽显,不似吴邪,终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黎曜听到动静立刻警醒过来,一看是黎簇,登时头一歪,瞬间又睡了过去,这等神功,也只有少年人的身体才有了。

    我把黎曜打横抱上楼,放在床上,自己也和衣躺了上去。拧开床头的接收器,戴上耳机,不是我不放心黎簇,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总是多一重保障。

    "你......"黎簇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称呼张起灵,曾经他叫他张老板,后来进了吴家喊一声张爷,再后来到了二叔麾下,喊他张哥,如今连他也长到张起灵后头去了,更何况因为吴邪的死,俩人实则还带着仇,这一见了面,也不禁语塞了。

    "解淳,是谁。"倒是张起灵先开了口。

    黎簇噗嗤笑了出来,"呵呵,你说他是谁。"

    "吴邪。"

    "吴邪,"黎簇顿了顿,叹口气,"吴邪还在这里。"他应该是把装有尸鳖丸的盒子给闷油瓶递过去了。

    "花儿爷不同意,我也是看着阿淳长大的。不过......你知道的,这都不是重点。若只是为了吴邪好,我狠狠心,兴许也就做了,杀个人而已,况且这是一命换一命。吴邪待我不错,我是他这一世的筹码,能唤醒他,也不算阿淳枉死。只是,如今,我倒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那个复活的必要了。"

    沉默良久,耳机里传来黎簇点烟的声音,"他走得有点太急,这事儿倒是没给我指示明白,我想来想去,若是你出现,还是把他给你得了。里面两个丸子,蓝的先吃,等清醒后再服红的,解淳就彻底变吴邪了。"

    "他没有嗅觉。"

    "现在基因技术那么发达,阿淳从出生就跟吴邪的基因图谱比对成功了,从小是当成吴邪养大的,犁鼻器也是很小就安进去了,为的是更好地承受吴邪的记忆。应该说,解淳对费洛蒙的辨识能力比吴邪还好。这些都不用多说了,万事都是吴邪俱备下的,我也就是佩服他这点。不过,哧!"黎簇说着又笑起来,"人到底是渺小的,吴邪再能耐,到头来,还是叫我们一干人犯难了不是?万事俱备,却尽刮西风。我对你,对吴邪倒没什么偏颇,这东西,还是你自己把握吧。"

    黎簇也是说得七分真三分假,只那一句"我是他这一世的筹码",就是个大破绽,以张起灵对我的了解,断然明白这不是我的作风。我的局是否运转,不会建立在某一个人的决断上,纵使小花黎簇不干预,只要解淳在九门谋生,迟早会被吴邪取代,只是早晚的问题。

    就是这几分假,才更突出其余地方的真。一个人张嘴说一大段话,全部完美无瑕疵可挑,反而像事先准备过的,透几分自以为是或是惺惺作态,倒显得事实更丰满。

    张起灵大概彻底陷入了沉思,不再讲话。

    "还有个事儿,阿淳跟我们小曜的事,你应该也看出来了。那个,你若是动手,能不能别在我儿子面前......你!你做什么!"

    "你不用这样,我不会杀解淳。但是,你得把吴邪给我。"

    因为我已经苏醒,黎簇给闷油瓶的丹丸自然是假的,然而张起灵对尸鳖的了解何其深入,丹丸里有没有真材实料,他细细分辨就能知道。

    "哧,我竟然忘了,你是张起灵。唉。"黎簇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挽回。

    "把丹丸给我,我会带他走,永远离开这里。对你们都好。"

    "并没有丹丸,我只是想知道你的选择。其实,吴邪基本已经死了,你当初杀他的时候抱着他尸体耽搁得太久,脑髓体活性减弱,最终没孵出多少尸鳖幼体来。我看你也不如就此放手,这个局我可以让他停下来。毕竟,你们俩的事谁都说不明白,眼下却要我儿子首当其冲受伤埋单。"

    "没有,就算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吴邪的碑,让我来刻。"

    "不行。我答应过二爷,吴邪的碑,只有在张起灵死那天,才能动手刻。"

    "那就杀了我。"

    "还是不行,我也答应过吴邪,绝不杀你。"

    "你走吧,忘了吴邪,忘了老九门,这里是五百万,你拿去做点别的事情,别再下斗了,新九门现在,可是容不下其他土夫子的。"

    张起灵确实走了,黎簇这里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真真假假间,有他自己的利益夹杂其中,似乎吴邪的苏醒确实于他毫无好处可言。结合我此前的表现,张起灵必不会就此放手,还会前来查探。

    "到底是你了解他,我都没料到他只摸摸外壳就知道是假货了。"

    "他当然知道,尸鳖的味道,也就他尝过。"

    "你要带小曜下斗?"

    "恩,他总是要走这条路的。我带他,你也好放心。"

    "张起灵出现以前,你说这话我一百个放心,可现在,你一出九门,他一定盯着你,你们俩刀剑无眼起来,小曜夹在中间,我怎么放心。"

    "如果我不想死,他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不如这回还是你自己去吧!等你俩把话说开了,再扯上小曜。不然,你们仨这父不父子不子的,回头都是错。"

    "呵,"我笑了笑,温和地看着黎簇,"我既然醒了,自然会顾全好一切,你如今是不信我了?"

    "cao!我不信你,何苦得罪花儿爷,把你弄醒?"

    "既然不得不选择我,就不要怀疑我,正如我从未怀疑你。"我凑近他,轻轻戳了戳他胸口。是否用人,如何用人,不是靠相信不相信,而是看需要不需要。

    二十年了,九门关于吴邪的传说渐渐淡了下去,人心浮动,黎簇管理的压力也大了起来,如果新吴邪迟迟不出现,这个传说就会被人怀疑,所以,作为九门的领头人,也为了黎曜将来的地位,他需要我苏醒。

    "我说不过你,你记着,无论怎样,还有小曜,别发起狠来不要命。"

    "啧,别说,你现在还真有男人味,我要是女人,一定死缠烂打地要嫁给你。"

    黎簇给我说得老脸一红,他跟苏万那点事儿,也是全心全意的,哪里遇到过我这样不要脸的公开调戏。

    "你,你先想想怎么管好你的男人吧!诶!"这个老基友给别的男人那么一夸,绝对有感觉,转身逃也似得走了。

    下斗的事儿,黎簇一百个不愿意也是无用,黎曜对粽子的好奇已经按捺不住,成日地磨着他要去下斗,黎簇能做的,只是尽量挑个有粽子又不凶险的斗出来,这心也是cao得稀碎!

    一个为了孩子能千般容忍,咬牙硬撑的狠辣汉子,确实有点味道。我空下来时常在想,这小子怎么能发展得这样优秀,看来还是苏万的调教手段高明,我只教会他如何阴狠决绝,苏万却补齐了他心中的温润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