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 45. 恶意

    一弯冷色的昏沉月牙隐匿在墨蓝色天空中，世间万物都被其洒下来的灰蒙蒙的银光覆盖，萧瑟雨点银丝不停往下坠落。

    怪影状的黑云将远离陆地的海域更显幽暗危险，巨型游轮在深蓝色海水的包裹中摇曳着不祥的暗影。

    此时，正进行着假面舞会的宴会厅。

    纹理丰富的花纹陈设将大厅装饰得富丽堂皇，色泽美艳的大理石反衬着昏黄四溢的成排烛光，将大厅的一切都映衬得如梦似幻。

    香槟玫瑰缠绕着卷曲的柔软丝带，杯中的酒液在薄薄玻璃中闪着细碎的金光，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酒食味道。

    王卿卿出神的目光透过不断重叠晃动的人影，最终落在了舞场中心位置正进行着交谊舞的二人。

    一丝不苟的洁白西服将男人孤高冷峻的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双腿修长笔直，就连款式简约的西裤都被衬托得像是高级秀场里的名贵服饰。

    一位性感撩人的女士正将手亲密地搭在男人的肩膀上，脚下的舞步在优雅的钢琴声中紧紧跟随着彼此，投映到暗红色波斯地毯上的双人影子无法分离。

    她暗藏着攻击性的视线一直紧锁着男人，像是欣赏着易碎的珍宝一般，透过每次舞动之间的躯体动作观察着他在不同角度状态下呈现出来的罕见美貌。

    苍白而压抑的神情、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下沉的嘴角，纤长眼睫下隐隐浮现出来的晦暗眼瞳。

    轻扫过珍珠面具边缘的额发、隐藏在脖颈厚重阴影里的喉结，抑或是灯光在银白色发丝上洒下的一圈漂亮光泽。

    期间，无数袭铺开的宽大裙摆在优雅旋律之间交织舞动，男士皮鞋在镶嵌着奇珍异草针线的厚织地毯上里留下一串串画地为牢的脚印。

    而那位失去颜色的男人就像是被无数舞者团团包围住的猎物一般，他无法从中脱身，只能被身为共犯者的圆舞曲音律引诱着一圈圈舞动。

    “……”

    见状，王卿卿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中像是堵着一层浓厚的棉絮，令她无法顺畅呼吸。

    堵塞的感觉在几个感官之间到处横行，原本萦绕在鼻腔间的酒香失去了原有的诱惑力，口鼻的呼吸变得寡淡无味。

    她勉强压制着心里不断涌出来的失落感，默默地为自己做着心理疏导。

    他们只不过是在跳第一支舞而已，她还可以和傅医生跳第二支舞，甚至是第三支舞，也有更多的机会供二人单独相处。

    即使王卿卿已经有了相应的觉悟，她的脑海却仍旧不听话地浮现出女人故意贴近傅医生时的暧昧场景，以及傅医生所表现出来的异常反应。

    对此，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却无法从中解剖出过多准确信息，脑袋里如乱麻般的混乱想法根本就没办法理出头绪。

    也许是沉浸在思考中的时间过于长久，落在半空中的视线久久没有移动过，王卿卿放空的双眼逐渐失去了聚焦能力。

    烛火的晕黄光芒透过层层折射在水晶吊灯里，也让她模糊不清的视线浮现出数种斑斓光晕。

    她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试图让自己的视线恢复原有的清明。

    在上下眼皮合拢的瞬间，狭窄成一条细缝的视野里却忽地出现了一点闪烁的奇怪光斑。

    “叮——”

    猝不及防出现的刺眼亮光伴随着细微的金属旋转声音划破了黏稠空气，在她毫无准备的脆弱耳膜落下重重一击。

    像是野兽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感知一般，王卿卿的脊背猛地感觉到一阵疯狂激增的串联电流，也让她沉淀已久的警惕心发挥了作用。

    她条件反射地地睁大眼眸，在四周寻找着那枚来历不明的闪光点。

    敏锐的第六感暗示着王卿卿朝着高于水平线的某处看过去，她顺应着身体的指示抬起头，终于在那处找到了发光物体。

    两侧互相连通的楼梯延伸到二楼中间的宽阔高台，铺开的羊毛地毯是血海一般的浓郁深红。

    高台并无点缀着任何烛火，也没有机械灯源照明，王卿卿只能在装饰着小苍兰的栏杆后隐约窥见一道瘦长的男性身影。

    男人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无法散开的深沉暗色，只有随意搭在雕花栏杆上的双手裸露在吊灯浮动的晕质光线里。

    “叮——”

    花纹丰富的银质硬币在骨感的手指间灵活地翻滚着，每次滚动时的弧线像是撞击在船身上的激烈浪花。

    金属质地的硬币折射出来的光线让追随过去的视线一次次泛白。

    她却能从光影交接的一瞬间看到对方悄悄隐匿起来的下半张脸，以及嘴角处残余着的几分嘲弄弧度。

    在接收到那道傲慢的身影时，王卿卿猛地一颤，暴露在空气中的赤裸双臂也被激起了一阵不可抑制的寒冷。

    他是……

    Robin？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舞会当中？

    他准备做什么？

    在无数个问题接连跳出脑袋时，王卿卿能感受到自己愈发鼓噪的沸腾心跳，以及发颤力度愈来愈明显的手掌心。

    她对Robin的警惕程度并不亚于cao控者，他曾经明确地对展露过对她的敌意，危机成分已经不言而喻。

    即使如此，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危险人物。

    她该正面面对敌人，还是保守地退到安全地带？

    正当王卿卿出现短暂迟疑的时候，距离极近的身侧就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sao动声响。

    “！”

    紧接着乱糟糟声响而来的，是突然袭向胸前皮肤的猛烈刺激。

    微凉的葡萄酒酒液直接渗透绵软的黑色礼裙，深红液体硬生生地顺着乳沟流进内里，敏感的胸部皮肤被刺激起一阵恐怖战栗。

    而此时，王卿卿的身旁正站着一名手忙脚乱的侍者，即使戴着面具也掩盖不住底下大惊失色的神情。

    盛满酒液的玻璃杯从侍者手上彻底歪斜的托盘中倒了下来，自由的液体尽数倾倒在王卿卿的胸前。

    液体在空气中流动的声响和惊呼声让舞池有一瞬的静默，在几秒的无声寂静之后又涌现了数道探寻而来的视线。

    它们无一例外地在王卿卿沾染着暗红酒液的胸前皮肤反复流连，令她本就悬着的心变得更加仓皇无助。

    “……”

    空气中弥漫着的激烈酒香与不怀好意的裸露视线让王卿卿无法镇定，胸前胡乱四散的湿润感更是加剧了所有的不安情绪。

    她只能慌乱地捂着胸前已经濡湿透彻的礼裙布料，转过身试图避开那些探索性过于强烈的视线。

    王卿卿已经无法继续思考Robin的事情，只想尽快摆脱眼前变得无比糟糕的局势。

    正当她陷入了无法避免的心焦如焚之时，身旁却忽然传来一道充满拯救性质的男性嗓音。

    “女士……”

    男人带着担忧成分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她的腰侧也跟着凑上了一道若即若离的束缚感。

    “请跟我过来，我会替您处理好一切。”

    话音刚刚落下，男人落在她腰间的力道就加重了力气，以一份难以抗拒的力量带领着她往人群稀少的一侧方向走去。

    突然袭来的肢体接触让王卿卿十分不适应，可此时的她只想逃离周遭过分躁动的恶意视线。

    这种迫切的焦躁感迫使着她放下残存的戒备心，跟随着男人的指引在众人的视野里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