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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逢(完结章)

    这是肖骆背包旅行的第三年,他几天没剃胡子,走在大街上是路过小孩都会捏着鼻子朝他做鬼脸的程度。

    肖骆无声叹了口气,在朵南市随机选了一家外壳包装得不错的民宿入住。他疲惫得很,从f省一口气骑了一百八十公里的路程这才走到朵南。

    一进门,肖骆的狗鼻子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花香,不同于其他地方刻意的香精味儿,是自然槐花的味道,肖骆小时候最喜欢跟村里的孩子一起上山下树,这样的味道闻过不知凡几。

    他下意识地在院里寻找起了那美妙味道的“芳踪”,这个民宿设计十分巧妙,整体是一个环绕式四面开合的院落,中间包着一方有着涓涓细流的小山,大虽不大,胜在僻静且有意境。

    而客人所住的房间就是左右两边的院合,肖骆猫着腰到处找花,一抬头撞上了老板娘弯月一般的眼睛。

    “您是来住宿的吗?”他听到对方声音恬静清泠。

    肖骆藏在胡子下的老脸一红:“是的,但我现在在找槐花。”似乎怕对方认为他是个怪胎,他急忙解释:“我小时候经常跟着哥哥jiejie摘槐米,所以对这玩意儿很熟,我应该不会记错。”

    好在温柔的老板娘全然没有认为他奇怪的意思,她“扑哧”一笑:“槐花的味道比其他季节花味道要淡一些,有的甚至凑近也闻不到味道,我们这儿是后院种了一颗,我当时来的时候听说它已经在这里呆了十三年,一想比我在朵南的时间多多了,也就舍不得让它挪窝。”

    她领着人穿过一道隐秘的小门,来到后院,两米来高的槐树叫风一吹槐米落了人满身,老板娘笑呵呵地伸手摘下身上的小花朵,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对着手掌轻轻一吹。

    肖骆忽然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

    他一住就是半个月,此时的肖骆早就把风尘仆仆的旧衣换了下来,一大早就举着个摄像机到处转,他是搞艺术的,平时没事就喜欢东拍西拍的找灵感。

    这天,他如常出了门,走到巷子口正好撞见一个拿着地图问路的青年,该青年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戴着个眼睛,面容斯文俊美,肖骆作为一个资深颜控巴巴凑了上去,对方果然开口问路。

    “请问“一日闲”客栈在里面吗?”

    居然碰到了同好,肖骆掬起一捧不大好看的猥琐笑容:“我就是刚从“一日闲”出来的,作为一个在本客栈住了几个月的资深驴友我跟你说哈,进门左拐就找老板娘,老板娘温柔可爱,服务态度绝对是行业一流!”

    青年似乎听不得“老板娘”这三个字,肖骆眼睁睁看着对方漆黑的双眸像是被点着一般亮起了光。

    他连忙跟肖骆道了声谢,便拿着旅行包奔命似的往里冲去。

    肖骆一时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没忍住跟着青年的脚步回了客栈,青年谨记肖骆的“教诲”,果然一进门就直接左拐跟正拿着铁壶准备浇花的老板娘撞了个正着。

    肖骆眼睁睁看着这看起来正正经经的一个经典帅哥“嗷呜”一声甩掉了手上可怜的旅行包,简直是乳燕投林似地扑到了老板娘身上。

    “言言,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吗?”他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居然学着娘们儿捏着鼻子撒娇。

    肖骆目瞪口呆,手却下意识地抬起来给这二位来了张“咔嚓”。

    “诶诶诶,兄弟,我知道我们老板娘貌美如花,你也不至于这样对不对,这就孟浪了。”

    对方的神色一下变了,肖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刚才还好言好语跟自己道谢的帅哥,立马就换上了一副阴郁的神色,那样子仿佛看肖骆是一头意图拱自家白菜的猪。

    肖大艺术家纵横情场多年,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猫腻,他解释道:“老板娘纵然貌美如花,兄弟我却不是那个意思,”他看了看平言言的不置可否的神色,上手分开了青年紧紧抱住她的手:“我喜欢男人,虽然作为一个可恶的基佬,在下总能因为过于英俊潇洒的外貌引起多方妒忌猜疑,但我还是要多一句哈,尊重女士,你瞧瞧,女士都被你吓成啥样了,都哑巴了。”

    冲锋衣男,啊不,薄顺这才从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回过神,低头望向平言言,他呐呐解释道:“我只是太激动了,言言你不要生气,这一次我决定不逼你了!我……我只是大半年没见着你了,我有点没控制住,不过我可以向你发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以后我再也不会不经允许碰你。”

    平言言道:“我们已经……”

    “分手了!”薄顺这次快速抢答,那舔狗的样子,肖骆看着都忍不住直摇头。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言言,这一次我不会再自欺欺人,也不会再逼你跟我和好,我们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就是一个来……来旅游,顺便住到这个店里,然后碰到老板娘的普通客人。”

    他求助似的望向肖骆,听到这儿,肖骆大概也听明白了七八分,非常给面子地帮腔:“确实是个慕名而来的,老板娘,还是我给你拉的客人,是不是得给我算个提成啊。”

    一听他讲话,平言言的神色明显放松了不少:“好,算0.1还是0.2啊?”

    肖骆被这jian商的气质震惊了:“至少也得给个0.5吧,我可废了番功夫……”

    薄顺“借住”一日闲的第三个月,肖大艺术家总算得到自己画廊开展的好消息,他作别这对痴男怨女的那天,从房间里搬出来好大一副颇有点意境的男女相拥油画。

    为了体现艺术,他把背景加工成了暴雨,而细看这男人和女人露出的半张侧脸,又绝对是薄顺和平言言无遗。

    “你小子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上个星期你回A市的时候,那袋土梨可不是我给的,我哪想得到那个,是老板娘见你上火,嘴角燎了个大泡,这才叮嘱我叫你带上熬汤降火的,你俩还真有戏。”

    “兄弟,哥看好你,你争取快点,在11月我必展之前把老板娘追到手,咱好好喝一顿你俩的喜酒!”

    走之前,肖骆大剌剌地展开双臂想跟美丽的老板娘来个西式拥别,被“薄醋坛子”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前面,他隔着人形屏障撺掇:“老板娘,虽俗话说“好姑娘不能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但这棵歪脖子树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了,这孟获还能七抓七放呢,薄兄也被你甩了几大次了,您要不然还是给个机会呗!”

    最后以被薄顺拖走告终。

    平言言站在院中,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手中浇花的铁器几乎要把手底下的花淋死,早起的客人路过,刚把偌大一个啤酒肚露出来,就看到这一幕:“诶!老板娘,这花有什么罪哦!”

    平言言这才看向手下那惨遭“毒手”的蝴蝶兰,连忙把还未穿透土壤的水倾倒在一边,蝴蝶兰这种东西娇贵,乘放的容器都是挑选的透气的瓷盆,古朴好看是真的,可这重也是真的重。

    回来的薄顺看到这一幕,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面前,一言不发地接过花盆,帮她把水倒了。

    平言言居然开口:“薄荷。”

    薄顺手一抖,整盆花根接带土壤应声落地,均匀地铺撒在草丛上。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刚刚叫我什么?言言。”

    平言言看了一眼地上的泥土:“薄荷,我刚才想了很久,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有错,我当时刚刚辞职,正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的时候,我可能把失业的一部分气撒在了你身上,我需要向你道歉。”

    她神色郑重,薄顺捧着空花盆的手几乎颤抖起来。

    “你不需要道歉,是我那个时候太自以为是,根本就忽略了你的感……”

    “但是,”平言言伸手制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也有错,是我从前太惯着你,以至于让你觉得两个人的感情会刀砍不断、雨催不折,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无论哪一方更主动都不能说心意可以肆意践踏。”

    薄顺连连点头。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你也见识过了冷暴力对人的伤害有多大了,如果再有下次,无论怎么样,我可都再也不会原谅你了哦。”

    “嗯嗯!保证不会再有下……嗯?!!”

    “言言!你原谅我了?”

    平言言弯着眼睛笑,温婉秀丽的面庞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薄顺顾不得还有其他人在场,上前就含住女孩柔润的双唇。

    一阵阵惊呼接连响起,直到一身如同鸡叫般的:“啊啊啊啊!”突兀地炸在耳边,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回眸望向门口。

    只见去而复返的肖骆活像一根人形棒槌,发出了一阵尖锐的怪叫。

    “你干嘛又回来了?”平言言哭笑不得。

    “我就知道你俩能好!我肖大画家的眼光可没差过,赶紧结婚,快结婚!”

    薄顺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无聊的人,他可还一直记得平言言恐婚的事,连忙上前驱逐某个cp粉头目。

    “走走走!你快走,待会车都走了!”

    肖骆哈哈大笑,边往外走边回头疯狂给平言言打cue:“快点结婚哈,总之办酒的时候一定得请我,我要坐主桌!”

    薄顺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尴尬得在门口转了好几个圈,最后巴巴地重新跑回平言言跟前,解释道:“言言,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你能跟我和好我就已经很高兴很满足了,我早就已经想清楚了,结婚这个事情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平言言清泠动人的杏目一动不动地看向他,她见过眼前的人很多很多面,有初识那场不苟言笑的善良,有相处时桀骜不驯的傲慢,他在告白成功的时候会憋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哭出声,也会在深夜咬着牙为他们的将来誓要活出点名堂。

    她那么了解他,她那么喜爱他。薄顺曾说,除了她他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如她这样好,其实平言言也想说,她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人对她这样好。

    爱让怯懦者勇敢,让傲慢者低头。她其实如此自私,她爱他,却不爱那个眼里只有目标的他,她想得到他踽踽行路仍不忘回顾,也想得到他独一无二的偏袒。

    她想要的这么多,除了薄顺,她找不到第二个人能这样纵容。

    于是她笑着说:“其实我不介意。”

    “啊?不介意什么?”

    “不介意和你结婚。”她的眼中浮现对方收缩的双瞳:“虽然我以前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也不错。”

    “当然这个社会如果合不来也可以选择离婚。”她这样给出第二个方案。

    薄顺喜从天降,一天之内得到了“和好”与“结婚”两大喜事,简直要被砸蒙圈儿,只好立马冲上前把人抱住结结实实转了好几个圈。

    平言言久不锻炼,差点被晕死,等到好不容易能看清点东西,耳边骤然响起某个大傻个儿的话:“我马上去车上拿户口本儿!咱今天就把这事儿办了!”像是特别害怕她反悔。

    她不禁失笑,目光却恰好落在挂在一旁的那副男女相拥油画上。

    她走过去,这才看清右下处用小篆提了个名字——“再逢”。

    再逢,绝无放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