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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说小爷的坏话? 第70节

    叶芹摇头晃脑,“不知道,头晕。”

    “糟了。”陆书瑾啧了一声,意识到这酒是能喝醉人的。

    陆书瑾从未喝过酒,并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若是叶芹都喝醉了的话,那她估计也悬。

    要在醉前回舍房才行。

    陆书瑾站起身,头猛地一晕,眼前的场景开始乱转,她只当是起身急了没缓过来,但刚走两步就觉天旋地转,难以掌控身体的重心,整个人跌在地上摔了个大跟头。

    “陆书瑾……”叶芹含糊地咬着舌头,手脚并用朝她爬过来。

    陆书瑾赶忙爬坐起来,恍然明白这种陌生的滋味叫喝醉。

    她制止了叶芹的爬动,回了矮桌旁,说道:“先坐会儿醒醒酒,稍微清醒点再走。”

    叶芹也乖巧,坐在她身边没动,但处于兴奋状态下,不停地在说话,却又因为咬字含糊不清,陆书瑾不太明白她说什么。

    酒劲上头,后劲越来越大,排山倒海的眩晕几乎将陆书瑾淹没,很快她就听不清也看不清了,只觉得叶芹一直在耳边叽叽喳喳,成了催眠的符咒。

    她难受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闭着眼睛想休息片刻,结果这么一闭眼,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是睡了多久,但对陆书瑾来说真就是一闭眼一睁眼的工夫,她听到外面有些吵杂的声音,皱着眉睁开眼,房中一片漆黑。

    紧接着有人一把推开了门,亮光飞快地靠近,垂帘被人一把掀起。

    陆书瑾意识还模糊不清,但听到声音下意识朝光亮的地方看去,就见萧矜站在帘子前,拧着双眉看她。

    她此刻完全思考不了,只看了一眼,又把眼睛闭上。

    好难受,喝醉的感觉真的好难受。

    陆书瑾不舒服地拧着眉,又觉得身上颇为沉重,像是被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

    萧矜保持着掀帘的姿势好一会儿没动,季朔廷就从后面走上来。一眼就看见叶芹与陆书瑾坐在矮桌前,陆书瑾靠着软垫歪着头睡,而叶芹则侧着身子搂住了陆书瑾的脖子,将半个身子都压在陆书瑾的身上,二人看起来亲密无间。

    若是两个姑娘自然没什么,但这一男一女,又都喝了酒,自然清白不起来。

    两个少年站在帘子边上,一时都没说话。

    小香玉从后面走过来,垫着脚要朝里面看,说道:“这俩人过了晌午就来了,一直在房中呢,也不知……”

    “滚出去。”萧矜启声,冷漠如霜。

    小香玉缩了一下脑袋,瞧了瞧季朔廷的背影,而后转身出了雅间,顺道带上门。

    萧矜的呼吸有些急促,像是极力压着情绪,他大步走过去,将压在陆书瑾身上的叶芹拉着胳膊拽开,丢到一旁的软垫上。

    继而他接下身上的披风覆在陆书瑾的身上,低头看了看陆书瑾紧紧拧着的眉头,气得牙根痒,一把将帽兜盖在陆书瑾的脸上,然后往她腰间和腿窝一抄,整个将人抱起来,往外走。

    季朔廷怕他一气之下伤了陆书瑾,便在萧矜错身而过时拉了下他的胳膊,说道:“萧矜,你还记得前段时间你信誓旦旦说的话吗?”

    萧矜敛了敛眸,说道:“我现在烦得很,别招我。”

    第56章

    那一颗明明白白的心告诉他,他就是心动了。

    萧矜前几日接到了他爹要回云城的消息, 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一早就从舍房离开,忙到深夜才回去。

    今夜他倒是提早回了舍房,却没瞧见陆书瑾。

    但舍房今日并无人值守, 没人知道陆书瑾去了哪里。

    有了上回吴成运的前车之鉴, 萧矜不敢有丝毫懈怠, 立即派人去寻, 自己也出了海舟学府纵马去寻人。

    只是还没等他找到,季朔廷就先带来了小香玉传出的消息, 说是陆书瑾与叶芹在春风楼的月水间。

    萧矜听到这个消息, 想也未想就赶往春风楼。

    他心里清楚陆书瑾是什么人,也清楚叶芹亲近陆书瑾也并非男女之情, 但是不知为何, 心中就憋着一股子火气。

    一路上他一直隐忍,面上分毫不显, 可就在推开月水间的门, 看到陆书瑾与叶芹亲昵依偎在一起的时候,这股被强压的火气瞬间难以抑制。

    他都来不及有其他思考,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就是将陆书瑾赶紧带离这个地方,带离叶芹的身边。

    他将披风盖在陆书瑾的身上一把抄起,老早就知道陆书瑾羸弱瘦小, 先前扛在肩上的时候只感觉轻, 现在抱在怀里,却是觉得如此柔软。

    被抱起来之后, 她的脸下意识往萧矜的怀中蹭了蹭, 下意识汲取温暖。

    萧矜将她往怀里紧了紧, 绷着嘴角一言不发,沉着脸色将人抱出了春风楼,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驶动,前往海舟学府。

    陆书瑾躺在座椅上,不大舒服的姿势让她动了动,睁眼看了一下,只见马车里灯光微弱,萧矜双手抱臂面色阴沉地坐在对面,直勾勾盯着她。

    她脑袋晕得太厉害,翻了个身又险些从座椅上栽下去,身上的披风掉落在地,她被惊动,哑着声音唤道:“叶姑娘……”

    萧矜气了个半死,没搭理。

    “叶姑娘……”陆书瑾又唤了一声,带着些着急。

    “闭嘴。”萧矜凶她。

    “叶姑娘……”陆书瑾意识不清楚,手在身边胡乱摸着,似乎在寻找叶芹。

    萧矜二话不说,一拳捶开了窗子的卡扣,将车窗一把掀上去,寒冬的冷风瞬间从外面涌进来。

    萧矜又将另一边的窗子打开,两边的风呼啸而进,将马车串了个透心凉,陆书瑾歪了片刻,很快就感觉到了寒冷,下意识蜷缩身体。

    萧矜看在眼里,有一瞬的心软,他冷声道:“这里哪还有什么叶姑娘?”

    寒风袭面,就这么一句话,陆书瑾被冻得稍微清醒了些,还真跟萧矜对话上了,“??x?她人呢?”

    萧矜没好气道:“被山上的狼叼走吃了!”

    陆书瑾信以为真,竟一下从座椅上蹿起来,“什么?!”

    马车尚在摇晃,她有些意识不清,刚起来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又跟软面条似的要摔倒。

    萧矜的身体行动快于意识,几乎眨眼的工夫就一把将她胳膊抓住,用力道稳住她的身体以防她跌倒撞到桌子,而后把她一把拽到自己旁边的座椅上,低斥,“乱动什么?坐好!”

    “不成……叶姑娘必须天黑之前回家。”陆书瑾仍死死记着下午与叶芹的约定。

    “你倒还知道天黑前让她回去?”萧矜重重一哼,“叶芹偷跑出府,又久不归家,结果在春风楼寻到你与她一起,你就等着叶家问你的罪吧。”

    陆书瑾只觉得耳边有人叽喳说个不停,起初还能听清楚些许,后面就模糊了,她拧着眉道:“聒噪。”

    萧矜听闻,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你说我聒噪?怎么着,说到你不爱听的话了?”

    陆书瑾此时满脑子浆糊,不知道萧矜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能直白地感觉到萧矜的情绪,那是一种类似于敌对的,带着隐怒的情绪。她本就身体不适,推了萧矜一把,自己靠在车壁上,说道:“走开。”

    “喂,陆书瑾。”萧矜顺势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面前一拽,“你看看清楚我是谁。”

    陆书瑾迷蒙的双眼睁了睁,眼前所有物体都是重影,越看越晕,她干脆又闭上眼将头扭过去。

    萧矜彻底被惹怒,双眉压着,被气笑,“难不成是我坏你的好事?倒跟我闹起脾气了?”

    陆书瑾只觉得被马车晃得有一种反胃的恶心,令她难受极了,语气自然也不算多好,“闭嘴,别吵了。”

    “我才说了几句话,就吵到你了?”萧矜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不自禁将力道收紧,捏得陆书瑾手腕生疼,他道:“那叶芹向来是话多的,与她在一起你就不嫌吵吗?想来也是,否则怎会在春风楼留那么久的时间。”

    陆书瑾手腕骤然传来疼痛,惊得她酒醒三分,下意识去挣脱,一转头就对上萧矜盛满怒意的双眸,她扭了扭手腕,“萧矜,放开我。”

    “陆书瑾,我以为你心里是清楚的,不管什么事皆没有读书重要,你无家世唯有考取功名才能走上仕途,那才是你应该走的路!”萧矜许是气上心头,头一次对陆书瑾说这么重的话。

    陆书瑾恍然想起半年前,姨母将她带到那丑陋的瘸子面前,说那是她定下亲事的丈夫。陆书瑾不愿,委婉向姨母提起,试探她的口风。

    当时姨母说了什么来着?

    陆书瑾记得极为清楚,她冷着脸,面含讥讽,说道:“陆丫头,你爹娘早死,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指望你给我报这一回恩,你也没有旁的用处,这便是你应该走的路。”

    陆书瑾不知道自己应该走什么样的路,她不愿成为笼中之鸟,不愿让别人在自己身上缠上重重的枷锁,将她活生生困死。

    入朝为官对她来说,是一场无法破解的死局。

    萧矜对她寄予的厚望,一开始就注定失望。

    陆书瑾酒劲上头,心里一直沉沉压着的事在此刻增重千倍,堵住了心腔,让她感到难以忍受的窒息。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更没思考如何措辞,她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萧矜,我不会入朝为官。”

    这话压在心头太久了,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她仿佛浑身轻松,得到了解脱。

    萧矜被震住,怔怔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有自己想做的事,不会走上仕途。”陆书瑾双目无神地盯着某一处,乍然看起来像是无意识地说着胡话,但她语气又如此坚定,完全不像说笑。

    萧矜的五脏六腑被一把火烧了干净,“你想做的事?是什么?是想入了叶家当赘婿,以求后半生衣食无忧,坐享其成?”

    陆书瑾被这话刺得心口一痛,不可置信地看向萧矜,“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这段日子你与叶芹来往频繁是为哪般?你读书十几载,一朝入了海舟学府,张口却说不为仕途不进朝堂,你对得起你读过的圣贤书吗?”萧矜的思维彻底进入死角,他完全想不出陆书瑾放弃科举的理由。

    这世间男儿,或是寒窗苦读一朝科举入朝为官,或是习武练剑精忠报国守卫国土,爬得上山顶方能俯瞰盛世,爬不上则坐井观天一生碌碌。

    萧矜一时间是绝对无法接受陆书瑾的拒绝同行,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只感觉那股怒气烧毁了所有的理智。

    认为自己捧着一腔坦诚送到陆书瑾的面前,欲与她结交同好,却没想到陆书瑾从一开始,根本就对他的赤诚不屑一顾。

    是自作多情。

    萧矜心肺被灼烧得疼痛起来,很痛苦。

    他对陆书瑾说:“陆书瑾,你既然不入仕途,那对我而言就是无用之人。”

    他眼里的失望和冰冷,让陆书瑾如坠冰窟,一口气将寒风吸了个透,把她从头到脚都裹上一层霜。

    她一直对自己说,萧矜这等身份的大少爷,并不是因为她仿得那一手字,因为她记忆力超出常人,因为她脑子反应快思虑得周全,也并不是奔着想将她培养成自己左膀右臂才与她交好,一定是因为一些她与别人不同的地方,才让他乐意与她这个穷酸到每天吃饼度日的人做朋友的,而非各取所需的利用。

    结果那一句“对我而言就是无用之人”却将她的心戳成一滩烂泥,到头来竟还是她的一场自我欺骗。

    然这是一场暂无解法的死局。

    陆书瑾克制着颤抖的呼吸,敛了敛眼眸,光影落在她的侧脸,将醉酒后的绯色都添上几分坚毅,她说道:“我陆书瑾可以起誓,我绝没有想要入赘叶家的心思,否则经天打雷劈,万石碾骨。但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更有绝对无法入朝的原因,还望萧少爷见谅。”

    萧矜听得这一声“萧少爷”,只觉得无比刺耳,恍若刀刃从心尖划过,痛得他呼吸一滞。

    “停车!”他扬高了声音喊。

    马车很快停下,陆书瑾想来也知道萧矜这是要将她赶下车,便自觉地站起来,扶着车壁摇摇晃晃要往车门去。

    却见萧矜转头,眼神重重地在她脸上落了一下,继而一把推开车门自己下了车,再反手砸上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