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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叫我...”顾淮卿想静静,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会是这般丑态毕露。他扫了眼四周,那几个陪酒的丫鬟早就跪在旁侧,她们长相寻常,却都穿着极其薄透的衣裳,看起来很是荒唐。桌上尚有未喝完的酒,酒盅凌乱的摆着,有的立着,有的横着,再往旁边看,玉盘内堆放着大量冰块,有些化了水,摊开来滴答在地。甜点糕食琳琅满目,瓜果美酒应有尽有。顾淮卿紧紧攥着拳头,肺里的气无论如何也平息不下,他看着那个垂头丧气的人,又狠狠的砸了桌子。苏郁哭道,“老爷,绍礼菲食薄衣也是为家里着想,他那身衣裳...”“苏姨娘,这词你用的欠妥当呢,大哥之所以穿的这样寡淡,是他身上的痈疮作祟,哪里是为了相府着想。如果为了相府着想,这四处散落的美酒美食又该如何解释?”顾绍祯恰到好处的补了一句,又上前拎起酒壶,凑在鼻间闻了闻,“紫金阁的金玉酿,一摊近百两,瞧瞧这处,得有千八百两银子了吧。啧啧,大哥好手笔,不,还是苏姨娘管家得当。”他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了苏郁。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着爬到顾淮卿膝间,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老爷,便是绍礼糊涂,也不该这般诋毁与我,我总归是他的长辈,他不敬我,便是不敬老爷...”“苏姨娘,夫君向来恩怨分明,据事论理,他的意思是说,苏姨娘管家得当,故而才会为相府赚下大笔银子,以供大哥挥霍..哦,不是挥霍,是享用。”温良良睁着两个葡萄般的眼睛,偎到顾绍祯身边,怯生生的解释一番。苏郁的哭声戛然而止,后又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摇着脑袋道,“老爷,你听我说...”“郁儿,你说,”前些日子顾淮卿想要给苏珍买些补品,零零散散写了个单子,谁知与苏郁商量的时候,那人百般推脱,只说府里吃紧,她总不会委屈了苏珍。后来顾淮卿在苏珍房里见着那些补品,大都是不沾边的下脚料,当时心知肚明,却也没有立时发作。他低着头,摸索着膝盖,又望了眼苏郁,道,“你说,我听着。”他如此淡定,却叫苏郁有口难言,她捏着鼻子,垂眸思量,“老爷,绍礼因着二公子回京,一直没能说定亲事...”“苏姨娘,说事论理,总是喜欢拿我垫脚,不嫌硌得慌?大哥虽是庶子,却也能找个不错的姑娘,可他害死过人,当天多少世家女眷亲眼看见....”“咳咳!”顾淮卿掩着唇咳了几声,又警告一般盯着顾绍祯,他撇了下嘴,又道。“父亲,照苏姨娘支支吾吾的说法,恐怕到明年也理不清头绪,不若我来替她开口。”顾绍祯上前一步,走到顾绍礼跟前,他身量虽瘦,却足足比顾绍礼高出半头,现下正居高临下俯视那人,气势上也高了不止一点。“大哥,五行散呢?”他伸出手摆了摆,顾绍礼的脸顿时煞白,他哆嗦着唇,眼珠一避,结巴道,“你浑说..什么..我..我看不知道什么五行散。”顾淮卿的眼睛从顾绍祯的手一直转到顾绍礼那张惨白的脸,五行散一出,他几乎立时有了分辨。且看顾绍礼眼下的情形,分明就是吸食过度,经年累月溃烂了皮肤。“吸食五行散后,需得喝热酒。”顾绍祯晃了晃剩下的半壶酒,又挪到顾淮卿跟前,顾淮卿探手一试,酒壶果然还是暖的。“自然,这酒既要热还要好,寻常的酒对身子有害。”他意有所指的望着苏郁,又笑道,“有苏姨娘在,大哥买多少名贵的酒都不成问题。”今年良醒署收回了大部分酿酒权,酒价严重上涨,其意不言而喻。“吸食五行散后,胃里会十分空虚,想要无止境的获取食物,便会一直不停的塞。”他指了指房内的糕点,又道,“寒冰止热,薄衣护痈,大哥是怕磨破了痈疮,故而才会穿这种破衣烂布。”他指了指地上的布片,冷嗤一声。苏郁却在瞬间反应过来,她猛地起身,想要拽住顾绍祯的胳膊,谁知被他窥破了意图,往后悄然一避,苏郁扑了空,好容易稳住身形。不过片刻,便又摆出受害人的样子,憎恶的一指,“是你,是你找人逼绍礼服食五行散,是你设计陷害,想要毁了绍礼的前程,你好歹毒的心思!”顾淮卿诧异的看了过去,顾绍祯不由得一叹,那眼神,似乎要信了呢。他若是不说些什么,都配不上苏郁这番精湛的演技。谁知,还未等他开口,那个一直闷声不语的俏娘子便施施然将他护在身后,委婉却又针针见血,“苏姨娘,你也别狗急跳..哦,不,气急败坏便攀咬他人。我虽不了解五行散的威力,可是方才瞥见一眼,便被吓得魂飞魄散,惊魂未定。”她拍了拍胸口,故作夸张的顿了顿。“大哥身上的痈疮一层叠着一层,像是多年累积所致,而我夫君初到京城不过一年,便是有心也无力那。更何况,夫君身体娇弱,自打娘胎里便...”说罢,温良良也学着苏郁的样子,从怀里扯出巾帕,就着眼角的泪珠擦了擦,“婆母命不好,夫君亦是,婆母当年正是身强体健的年纪,怎的就忽然没了。现下细想来,着实有些诡异...我们防着别人才是,怎的反倒被冤成始作俑者。”她这般说着,便叫周遭的人纷纷忆起当年沈茹亡去的场景,沈茹未嫁入顾府之前,身子一向体健,反倒是怀顾绍祯的时候,苏郁登堂入室,抱着顾绍礼耀武扬威的整日在她面前转悠。一个外室,堂而皇之的成了顾淮卿的掌中宝,傲气如沈茹,自是郁郁寡欢。可再怎么着,也不该死啊...正在此时,只听身后那人忽然一声尖叫,众人随之望去。顾绍礼两手扒拉着衣裳,往下使劲拉拽,嘴里还在叫喊着,挣扎着,仿佛在与谁做抗争一般,他蹦跳到床上,从床头摸出一把尖刀,对着自己的手腕猛然一滑,鲜血刺啦一下溅了出去。他用力往外挤血,仿佛血流越快,他越舒服,通红的面近乎发紫,青筋暴鼓,两只眼球突兀的睁着,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热死我了,疼死我了,我受不了了,你们都想害我...”沾了血的刀子往外一划,众人连忙倒退着避开。顾淮卿身子一软,连忙往后退,他摸着胸口,又厉声质问,“孽障,你是要做什么?!”苏郁吓疯了似的,想上前,又畏惧顾绍礼手里的刀子,只好双臂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