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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燕歌行 第十三集 龙章凤仪 第五章 龙啸六合

    2020年2月13日

    程宗扬扭头看着杨玉环,一脸的无语,上来就拱火,你成心的?

    杨玉环满眼挑衅地看着他,“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真没有……

    杨玉环道:“有人跟我说,汉国的舞阳程侯是天下英雄,我杨太真个不服!”

    杨玉环美目波光流转,看向座中诸王,“你们服不服气?”

    你是想让我们服呢,还是不服呢?大伙儿摸不准这位姑奶奶的心思,不约而同地闭紧了嘴巴,保持缄默,只递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表示我们跟你一伙的。

    “小五!你先说!”

    “我……”

    虽然姑姑说了不服,但万一是个陷阱呢?这种事不是没有过啊!

    只能赌一把了,李炎心一横,在姑姑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硬起头皮,梗着脖子叫道:“不服!”

    “很好。小八,你呢?”

    五哥把雷趟了,大伙儿心里顿时有了谱。安王李溶立刻振臂道:“不服!”

    “六郎!”

    绛王李悟握拳往案上一擂,怒发冲冠,“不服!”

    杨玉环看着程宗扬,“听到了吧?”

    面前的丽人微微抬起下巴,那张千娇百媚的面孔上,骄横之态溢于言表,程宗扬却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一丝别样的意味。

    杨玉环虽然口口声声要嫁给自己,言谈之间更是百无禁忌,什么出格的话都敢说,但以她的身份,想光明正大地嫁给自己,绝非易事。自己因为得罪了十方丛林,如今强敌环伺,处处杀机,而杨玉环的处境绝不会比自己好多少。长安城内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把她视为眼中钉,rou中刺,这些人绝不会乐于见到她与自己之间的联姻。

    甚至于受到杨玉环庇护,与她属于盟友的宗室和道门,也未必就愿意看到她出嫁。站在他们的立场,杨玉环出家为女冠,一辈子都不嫁人,充当道门和宗室的护法和庇护者,恐怕才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杨玉环刚才那句“口误”,未必是真心要嫁,更是一记对周边人的试探。诸王此时所说的“不服”,未必是因为迎合姑姑的恶趣味,故作的不服,更可能是他们的真实心声。

    杨玉环的挑衅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一开始就告诉过自己。很显然,她在极力把握每一个可能的机会,如果没有,那就创造一个出来。

    望着杨玉环那双春水一般,嚣张而又多情的美目,程宗扬微微一笑,将她不愿意,也无法表露,却满含着恳求的希冀全盘接下。

    “既然太真公主这么说,我就献丑了。”

    程宗扬往厅中走去,边走边道:“诗言志,歌永言。本侯音律所知有限,就给诸位清唱一曲吧。”

    小环拧着帕子施了一礼,与一众舞伎退到一旁。

    程宗扬站在厅中,看了看脚下绣着锦绣河山的精美地毯,然后抬起头,从丹田提起一口真气,放声道:“狼烟起!江山北望……”

    楼上的饮宴并非分席,而是设了一张大圆桌,周围摆着八张椅子。小紫坐在上首,飞燕合德姊妹在旁相陪,另一边坐的是阮香琳和几名侍奴。侍奴以下的孙暖、成光、尹馥兰、吕雉等人没有座位,只能立在后面服侍。

    在对面陪客的是潘金莲与鱼玄机。鱼玄机手持玉箫,正幽幽吹着曲子,忽然间楼下一声长歌,高亢入云,箫声顿时散乱。

    歌声如同虎啸山林,龙吟九天,说不尽的万丈豪情,壮怀激烈。诸女相顾失色,小紫微微翘起唇角,一手支着粉腮,听着下面传来的歌声。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歌声犹如长河惊涛,滚滚而来,气壮山河,震耳欲聋。

    “心似江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抗”字一出,如同金戈铁马,腾空而至,以排山倒海之势纵横八荒,脚下的楼板都似乎在震动,天地为之失声。

    赵合德忍不住道:“是郎君在唱吗?好像是他的声音呢。”

    蛇夫人起身离座,片刻后进来,面上带着一丝古怪表情道:“主子在跟大唐诸王比试乐舞……”

    诸女面面相觑,鱼玄机放下玉箫,讶道:“还不知程侯如此擅歌。”

    赵飞燕笑道:“连妾身也不知道呢。”

    楼上尚且如此,待在现场的诸王更是瞠目结舌,怔怔望着那位慷慨激昂,纵声高歌的舞阳程侯,连乐官也愕然张大了嘴巴,无不被他的歌声彻底震撼。

    杨玉环水汪汪的美目中异彩连现。高力士同样被震得头皮发麻,那张白肿脸紧绷着,大红的嘴唇缩成一团。

    “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华要让四方——”程宗扬气贯丹田,长声歌道:“来——降!”

    长歌已罢,四座俱寂。

    程宗扬抱拳拱手,“献丑了。”

    良久,众人才回过神来,先有人重重吐了口浊气,接着呼气声,咳嗽声响成一片。

    过了一会儿,有人叫道:“好歌!”

    诸王如梦初醒,纷纷道:“果真是好歌!气势恢弘!”

    “慷慨雄壮,豪情满志!”

    “何惜百死报家国——好一个英雄之气!”

    “但最后怎么是个降字?平仄、节奏、长

    短句搭配、通俗易懂、用典、这些都要考虑的。”

    “虑你老母!那些黑色的、绿色的,就该来降,贺他老母!”

    诸王逮着歌一通猛夸,各种溢美之辞不要钱似的往外丢,至于程侯唱得好不好,众人都微妙地回避了。

    在座的宗室诸王个个能歌善舞,全是行家。刚开始的震撼过后,这会儿终于回过味来。这位程侯的歌喉吧,还说得过去,可要跟大唐宫廷中歌伎精致华丽的演唱技巧相比,也就那么回事。但架不住人家修为高深,真气充沛,光用音高就硬生生把众人给镇了。

    你说不服吧,在场的还真没有人敢说能比他唱得更雄浑有力——连楼板都在震,你怕不怕?而且人家还没尽全力,要不是收着,只怕跟佛门的狮子吼一样,当场都能震晕几个。

    你说服气吧,又觉得憋屈。我大唐歌伎天下闻名,随便拉出来一个,那技巧都是顶级的,歌声如同天籁仙乐,余音绕梁——就是没你丫的嗓门高。

    诸王竞相夸赞,纷纷表示程侯这歌是真好,陈王李成美当场学了一段,击节赞叹不已。

    程宗扬回到座中,笑道:“怎么样?”

    杨玉环笑吟吟道:“程侯一曲高歌,声震六合,小女子膀胱都被震得乱抖,果然是气势如虹,催人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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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可得垫块尿布。回头我再给你唱一个,你抖的可不止膀胱了。”

    这边众人都夸得没话了,最后都看向抚王李纮。抚王到底年纪大,辈分高,有倚老卖老的资格,而且老东西脸皮也够厚,连杨玉环这位姑奶奶都敢诈,也就他了。

    李纮感慨道:“程侯这歌真是好啊,令人胸襟开阔,豪气顿生,老夫若是年轻几岁,只怕也要横刀立马,驰骋沙场,为国开疆……那谁,小五,你屋里那个小孟来了吧?让她给程侯唱一段,输赢不要紧,只当助助兴!”

    众人都暗暗抹了把虚汗,程侯一曲高歌,气贯长虹,这会儿谁上场都是个输字。到底是祖爷爷,知道大伙赢不了,三言两语换成歌伎——江王李炎府上的孟氏是长安有名的歌伎,专业的!

    “来了!来了!快传!”李炎赶紧吩咐下去。

    不多时,一名歌伎缓步上来,敛衣向众人行了一礼,然后启皓齿,传清音,曼声唱道:“每出深宫里,常随步辇归。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

    柔缓的歌声优美动人,轻快中带着一丝惘然和惆怅。

    渐渐的,歌声变得哀婉而伤感,如泣如诉。孟氏低唱道:“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到了最后一叠,那歌伎的声音愈发凄切,一咏三叹,怆然婉转,闻之令人肠断,悲声道:“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何满子一出,满座为之泣下,连程宗扬都被歌声感染,喉头也有些哽住,心头充满悲意。

    忽然手上一软,却是杨玉环借着衣袖的遮掩,伸手握住他的手背,那双俏丽的美目微微发红,泫然欲滴。

    孟氏退下,众人仍沉浸在哀婉的歌声中,难以自拔。

    程宗扬不禁叹服,果然是高手啊!

    恐胜喜,悲胜怒。自己刚才那一番慷慨激昂,怒发冲冠的豪情,被她一曲悲歌化解得干干净净,算是白唱了。

    杨玉环暗暗拧了他一把。程宗扬有种翻白眼的冲动,人家都唱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我上去哭一场?就是为了娶你,也不能丢这脸啊!

    李炎拭了拭眼角,勉强道:“让程侯见笑了,这一场……”

    话音未落,一声轻吟仿佛从每个人心底响起,李炎刚说到一半便愣住了。

    那歌声从天而降,空灵飘逸,宛如梦幻一般。伴随着歌声,眼前仿佛出现无边的大海,极目远望,能看到海天相接处一片绚烂的霞光。碧波深处,银色的鱼群在红如玛瑙的珊瑚丛中游弋,一只巨蛤张开蚌壳,露出无数珍珠,中间最大的一颗晶莹柔润,在深海中散出迷人的珠辉……

    一只洁白的小手伸来,那颗珍珠随着水流滚落在掌心中,映出一张精致无比的面孔。她长长的发丝在海水中飘荡着,紫色的星眸璀璨犹如宝石,纤美的腰肢下,一条柔美的鱼尾在迷离的水光中若隐若现……

    余音袅袅散去,在场众人仍然一动不动,无论宗室亲王,还是乐工舞伎,都如泥塑一样呆住。抚王李纮嘴巴张得尤其大,下巴都快脱臼了。

    席间诸王,李悟、李怡、李炎、李溶、李成美……连同高力士和一众乐工全都一脸呆滞,仿佛魂魄都被歌声带走。

    程宗扬斟了杯酒,举杯道:“家里人瞎唱,让诸位见笑了。请!

    ”

    众人被他一喝,这才回过神来,纷纷举杯灌下,压下心底的震撼。

    李炎有些失态地说道:“这是哪里来的神仙?”

    程宗扬微笑道:“拙荆。”

    李炎满是艳羡地说道:“你这是什么福气!能听到这样的歌声,我立马死了都甘心!哎……”

    他说着怔了一下,才意识刚才那个词,“拙荆?”

    “太好听了!”杨玉环双手捧心,满脸花痴地说道:“天天能听这歌,别说死,我做小都愿意!”

    李炎呆呆道:“啊……”

    “啊个屁!”杨玉环柳眉倒竖,“你竟然敢输?是不是故意害我?”

    “不是!不是!”

    “少废话!歌上输得裤衩都没有了,舞上要是再输,我们大唐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太给我丢人了!一边反思去!”

    杨玉环把李炎赶到一边,然后对安王李溶道:“小八,你上!跟他斗舞!要是再敢输,我把你们都丢到曲江池的冰窟窿里去!”

    李溶额头渗出一层油汗,光看自己的体型,就不是斗舞的料子,姑姑这是硬赶鸭子上架啊,还不如直接钻冰窟窿得了,也免得丢人。

    突然间李溶福至心灵,猛得一合掌,“五哥叫的家伎,我让家奴来一段!”

    不等杨玉环开口,李溶便叫道:“磨勒!磨勒!快来啊磨勒!”

    一名扁鼻厚唇,赤着双足的异族男子走进殿内,他头上盘着蜷曲的短发,手脚极长,手腕和脚踝带着粗大的铜环和铃铛,身上的肌rou犹如铁丝一般,没有一丝赘rou,却是一名肤色漆黑的昆仑奴。

    “今日贵客光临,磨勒,你来跳一段给大伙儿助助兴。”李溶叮嘱道:“你最拿手的那个!”

    磨勒黑炭般的双手交叉按在胸口,躬身施了一礼,然后手往脸上一抹,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多了一副眼睛细长,毫无表情的木制面具。

    地毯撤下,露出光滑的地板。昆仑奴解开腰间一块色彩鲜艳的羊毛披毯,套在颈中,一直垂到膝上,然后微微躬腰,黝黑的双足踏在地板上,足尖相对。

    完全没有任何征兆,他双脚便高速震动起来,在地板上发出一串密集的踩踏声。他膝部以上纹丝不动,仅靠小腿以下的脚踝和脚掌发力,以rou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踏着地板。

    没有乐工伴奏,厅中只剩下一片快速而又节奏分明的舞步声,接着他身体开始移动,仍然保持着上身静止的状态,整个人就像是在地板上滑行一样,离客席越来越近。忽然他提起一脚,斜着身在空中虚踏,仅靠一只脚踏着地板,仍然保持着惊人的高速动作。

    程宗扬张大嘴巴,这是……传说中的烫脚舞?这黑叔叔是从科特迪瓦偷渡来的吧?

    伴随着密集的节奏,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具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几乎能看到木纹的细节。忽然昆仑奴身体一旋,就像摆脱了引力的束缚一样,在地板上漂移着转过身,露出面具后长长的尾翎。

    他双足的动作快得如同狂风骤雨,上身却始终保持静止,快到极致的同时又静到极点,两者的反差形成鲜明对比,尤其是脚掌在地板上的敲击声,比最剧烈的鼓声还要迅猛,挂在铜环上的铃铛上下飞舞,节奏猛烈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程宗扬终于体会到唐国诸王方才的心情了,自己刚才一曲高歌,全凭一个高字,把他们全给镇了。这会儿人家投桃报李,反手丢出来个面具舞,就一个字:快!

    那黑叔叔脚上跟装了马达似的,快到了极点。再加上他上身纹丝不动,整个人如同在冰面上滑行一样,效果更是惊人。

    这怎么比?别说自己压根儿就不擅舞,就算能跳几下,来个探戈、桑巴之类的,也比不过黑叔叔这腿脚的利落劲儿。

    李溶一颗心放回肚里,笑眯眯道:“程侯,磨勒这舞还看得过去吧?”

    “令人叹为观止啊。”程宗扬放开杨妞儿柔滑纤软的玉手,撩起袍角,掖在腰间,起身往厅中走去,一边鼓掌赞叹,一边面对着李溶说道:“足如飞轮,人如行波,精彩!精彩!”

    他的脚步让众人都看直了眼,抚王李纮刚合上的下巴又掉了下来。

    那位程侯一路走到厅中,步履犹如行云流水,从容之极,可他始终面朝着座席的方向,看似迈步前行,整个人却是倒着往后滑去,直到停在磨勒身边,也没人看明白他怎么就“走”过去的。

    李成美个跳起来,“神了!这是什么步法?”

    “异域的滑步舞,看个新鲜而已。”程宗扬笑道:“一点雕虫小技,毕竟难登大雅之堂,我就不献丑了。程某对大唐乐舞崇慕已久,今日可要一饱眼神,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杨玉环唇角含笑,这笨瓜还不算太蠢嘛,明知道跳不过,小露了一手让人惊艳的新奇舞步,然后把昆仑奴的面具舞和他的滑步舞一块儿归为异域,排除在唐国乐舞之外。既然赢不了你,干脆咱们都不算数,大伙儿重新来过。

    程侯一番话牢牢钉住“大唐乐舞”四个字,把话头堵得死死的,李溶等人也无话可说,只好让磨勒退下。磨勒目光落在程宗扬脚上,依言往后退去,中间跘了一跤,险些跌倒,引来几声奚落的低笑。

    程宗扬倒是没笑。那昆仑奴虽然出了个丑,其实是因为他在模仿自己刚才的

    舞步,动作不够熟练,不过大致的步法已经似模似样。黑叔叔这舞蹈天赋真不是盖的,唱、跳、rap的本事几乎是与生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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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玉环朝李溶喝斥道:“让你表演我们的大唐乐舞,你让昆仑奴跳的什么死鬼舞?故意丢我的脸是吧?”

    “姑……”

    “姑个屁!你也给我站一边去!”

    李溶灰溜溜爬起来,老实站到李炎旁边,一对难兄难弟凑在一处。

    好嘛,本来江王、安王、陈王一席,这会儿三位被赶得一个不剩,席间就剩自己跟杨妞儿两个——感觉宽绰多了。

    程宗扬回到席间,持箸夹起一只汤浴绣丸。还没送到口边,就被杨玉环按住手腕,“干嘛用我的筷子?”

    程宗扬怔了半晌,“没搞错吧?这是我的。”

    “我用过就是我的!”

    这逻辑太霸气了,去哪儿说理呢?

    “行,就算是你的。你能用我的,我为什么不能用你的?”

    “我用你的是你试过没毒,你干嘛用我的?想吃我口水?”

    程宗扬叹了口气,把rou丸放回去,拿茶盏涮了涮筷子,重新夹起rou丸。

    杨玉环更气了,“我的口水你都不吃?”

    “你到底是想让我吃啊,还是不想让我吃?”

    “我怎么想的,你管得着吗?”

    程宗扬丢下筷子,“不吃了!饿死拉倒。”

    “你威胁谁呢?以为会个滑步就了不起了?”

    “你这是栽赃啊。”

    杨玉环不管三七二十一,拍案道:“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大唐乐舞的精华!来人!上霓裳羽衣舞!”

    程宗扬虎躯一震,霓裳羽衣舞名传天下,几乎是盛唐的代名词,可以说是如雷贯耳。问题是你打算亲自跳还是怎么着?咱们不是靠眼神交流,约好了打假赛的吗?你这么投入干嘛?来真的?

    诸王面面相觑,绛王李悟大着胆子劝解道:“阿姊,眼下的时令……”

    霓裳羽衣舞以羽衣为名,舞者身着丝衣,宛如轻羽迎风而舞,眼下正值隆冬季节,光是跳也就罢了,再让北风一吹,一般的舞者只怕要冻个半死。

    “跳个舞还能冻坏了?”杨玉环道:“白仙子呢?她们瑶池宗号称舞乐冠绝天下,上次还在李二面前献舞呢,今日正好让程侯开开眼!”

    高力士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杨玉环皱起眉,“不在?这么多舞伎,就没个能跳羽衣霓裳舞的?”

    乐官拽着小环说了几句,小环开口道:“回公主,婢子会跳。”

    “你?”

    小环脱去舞衣,接着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小脸发白。

    “算了吧。”杨玉环也是无奈,小姑娘就算勉强去跳,也不免手脚僵硬,动作变形,还不如不跳呢。

    让你拱火,玩砸了吧!

    程宗扬满脸遗憾地叹道:“可惜,可惜……都怨我,来的不是时候。大冬天看什么霓裳羽衣舞呢?强人所难啊。”

    “激谁呢?”杨玉环冷笑一声,起身解开颈下的玉扣,将锦服一脱,露出里面的薄绸中衣。

    一股逼人的香气扑鼻而来,杨玉环高耸的胸部将月白的薄绸撑得满满的,仿佛要裂衣而出,可以想像里面的白嫩与硕大,何等惊艳。她身材丰腴高挑,不仅胸大,而且腿长。那双玉腿笔直修长,浑圆的美臀曲线毕露,纤腰盈盈一握,整具身体就像是由神明亲手雕刻出的一样,风姿如玉,凸凹有致。

    “你也不打听打听,”杨玉环拍着胸口叫道:“本公主就吃这一套!”

    “公主。”

    高力士上来劝阻,被杨玉环赶到一边。

    “滚开!”

    “姑姑!”

    李炎、李溶急忙上前,一边一个劝说道:“舞有的是,何必非跳这个?”

    “让谢阿蛮上来,跳凌波舞!”李溶道:“我来吹笛!”

    “对啊,凌波舞,”李炎道:“我打羯鼓!”

    李悟道:“我弹箜篌!成美,你击方响!十三郎,你拍板!”

    李成美与李怡连声应下。李成美兴致勃勃地说道:“方响啊,没问题!我方响打得最好了。”

    抚王李纮也来了兴致,“老夫吹觱篥!柳善才呢?让她弹琵琶!要不玉环你来弹。凌波曲,大伙儿都会!”

    “不行!今天就要跳霓裳羽衣舞!”杨玉环攘臂叫道:“必须让他见识见识我大唐乐舞的精华!小环,去取羽衣来!成美,给我备好笔墨!”

    李成美一骨碌爬起来,“要笔墨干嘛?”

    杨玉环叫嚣道:“一会儿跳完,我让他亲手写个服字,给本公主裱起来!”

    吵嚷间,一个清丽的声音道:“我来好了。”

    一名戴着玉叶冠的美貌道姑沿着另一侧的长梯拾阶而下,她一边伸出手,示意乐伎递来羽衣,一边柔声道:“我等奉侍公主,怎好让公主亲自上场?”

    听着下面的吵嚷,赵合德道:“他们在做什么?”

    “那位玄机仙子出面,要替太真公主跟相公斗舞呢。”阮香琳立在楼梯边,一边往下张望,一边惊叹道:“居然是一众亲王上场,亲自奏曲。”

    罂粟女道:“主子没怎么跳过舞吧?”

    众女面面相觑,还真没见过主子跳舞。最后蛇夫人道:“主子不会跳,我们还这么多人呢。”她扬了扬下巴,“光奴,你去跳一个。”

    成光赶紧道:“婢子不擅舞。”

    阮香琳回过头来,“暖儿和寿儿?”

    孙暖和孙寿齐齐摇头。

    “兰奴,你呢?”

    尹馥兰连忙摇头。

    众女目光交错,最后视线居然都落在了潘金莲身上。

    潘金莲玉脸微微涨红,冷冷道:“你们看我做什么?”

    惊理笑道:“请鹤羽剑姬替我们主子出场,舞上一曲。”

    潘金莲含怒道:“你怎么不去?”

    惊理道:“我也是瑶池宗的,怕被人认出来。”

    潘金莲怔了一下。

    惊理笑道:“都是自家姊妹,知道你不会往外说。”

    潘金莲脸上闪过一丝羞怒,“谁跟你是姊妹!”

    “哎呦,”罂粟女奚落道:“这会儿又没外人,还扮什么贞洁仙女呢?”

    楼下鼓声响起,阮香琳失声道:“哎呀!”

    众女看了过来,“怎么了?”

    “方才那个玄机仙子,舞姿好美!”

    众女都涌到扶栏边,望向楼下的大殿。

    乐工已经撤下,席位中换上了一众王室宗亲。江王李炎亲手打起羯鼓,安王李溶将紫玉笛横到唇边,一声清音,响彻殿宇。绛王李悟手弹箜篌,抚王李纮吹起觱篥,光王李怡执檀板,陈王李成美击方响。杨玉环没有亲自cao弦,方才那位柳善才怀抱着琵琶,拨弦转轴,一时间八音齐奏,气象万千,交汇成一曲华美的乐章。

    殿内金红交织的地毯上,一名丽人身着羽衣霓裳,霞帔长带,头戴步摇冠,宛如画中仙子,月下飞临。她体态轻盈,步履娉婷袅娜,伴随着乐声翩然起舞,舞姿优雅,一派富丽堂皇,充满了盛世的繁华气象。

    程宗扬盘膝而坐,看得目眩神驰。鱼玄机以文才知名,没想到身材也如此出色,尤其是她穿的抹胸位置极低,虹裳与霞帔之间,露出一片如雪的肌肤,乳峰高……

    忽然手上一疼,却是被杨玉环拧了一把。

    “往哪儿看呢?”

    “穿成这样不就是让人看的吗?不想让人看,穿盔甲啊。”

    “少来!”杨玉环冷笑道:“穿铠甲也挡不住你那贼眼!”

    “让你说着了。你上回穿明光铠就没挡住,被我看了个一清二楚。”

    杨玉环侧着身凑过来,小声道:“大不大?”

    程宗扬顿时噎了一口。这么流氓的公主,你算是天底下独一份了。你大你光荣还是怎么着?

    程宗扬竖起拇指,“你赢了。”

    杨玉环心满意足,大度地说道:“看吧看吧,一会儿她的小垂手再接旋身折腰……对,就这个角度!”

    杨玉环双手扶着他的脑袋,对准位置。果然,殿上的丽人侧身垂手之后,身子一旋,腰肢往后弯去,半露的酥胸正对着程宗扬的视线。

    杨妞儿不愧是内行,找的角度那是真准,就这么惊鸿一瞥的刹那间,目光顺着乳沟直接看了进去,满眼的雪肤香肌,脂光艳色,波涛汹涌,美不胜收……

    “哎呀……”

    杨玉环小小地惊叫一声,却手腕不小心碰到案上一只玻璃七宝杯,里面殷红的葡萄酒泼溅出来,杯身坠下。

    程宗扬眼疾手快,探过身一把捞住,接着一转杯口,将泼溅出来的葡萄酒尽数接下,没有一滴落在地毯上。

    “程侯好身手呢。”

    杨玉环笑靥如花地接过玻璃七宝杯,指尖在他下巴上一抹,顺势将他视线引到殿中的方向。

    寒风涌入殿中,鱼玄机飞身跃起,裙裾飘舞,两条修长的美腿从裙下伸出,玉扇般张开,在空中轻盈地一闪而过。羽衣飞扬间,两条白美而又圆润的大腿被他结结实实看了个饱。

    程宗扬算是服了。有杨妞儿这么个内行的臭流氓,自己把大唐乐舞最精华的部分都给看了个爽。问题是让她这么一搅合,自己看到的也就剩这么点“精华”了。出了这殿门,都不敢说自己看过霓裳羽衣舞。不然跟人聊起来,别人看的是羽衣霓裳,舞姿翩跹,自己看的净是奶子、大腿、屁股……

    不过话说回来,这点“精华”还真挺好看,尤其是那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为了大唐的荣耀和太真公主的体面倾情出演,何止是赏心悦目?何况鱼玄机身材高,气质佳,生得又美,那双大长腿更是……

    程宗扬怔了一下,她的步法怎么有点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