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1）
往事（1）
“康总，康太，招呼不周啊。” “哪里，是我们叨扰了。” “小心慢走啊，改日再聚。” “好的好的，留步留步，夜里头风大，快进去。” “好，好，好。” “再见……” “再见……” 车门“嘭”的一声关上，车子缓缓启动开出酒店门口，微微颤动的穿过的一阵细密低平的缓冲带后，平稳驶向更宽阔的道路。 窗外的风景一帧一帧快速往后拉扯。晚意歪了下头，把额角贴在座椅柔软的皮革上，手指逡巡摸到门把处的按钮，几乎没有犹豫，一下子按进去，整面车窗玻璃降下来。 一瞬间，外面的风像好不容易找到了归处，带着夜晚特有的凉爽湿润，一阵猛灌进来。 脸上的炙热憋闷被一扫而空，身上的混沌气息也消失了一大半…… 晚意心中轻声叹息 这是再好不过的醒酒良药了…… 风逐渐恢复平静，风力变得柔和，夹杂着花香，掠过耳蜗，脖颈，再穿过每根发丝，干爽馥郁。 她阖上眼，手掌分开盖住额头，虎口向上，拇指与中指各一边轻轻在太阳xue打圈。 今晚……喝得有点多了。 宴会上，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敬人的人敬的，所到之处，酒杯一路碰撞，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让人应接不暇。 盛情难却，她又没有过多推辞，谈笑喧嚣中一时忘情贪杯。 其实她酒量不差，应付这样的场面绰绰有余，可是到后面酒劲一股脑上来，她再海量也抵不住，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出现失重感了。 头痛得实在厉害，下次还是少喝点吧…… 似乎是警醒自己，她的手指暗暗加重力道和速度。 车厢里，钢琴美妙灵动的音符一点一点慢慢在车厢里轻快敲开，落下，敲开，一会缠绕在发丝，一会钻进角落，一会粘合着耳边簌簌的风声，莫名和谐。 晚意听着，心渐渐沉定下来……困意伴随音乐而来，她的眼皮瞬间变得很重，有点招架不住。慢慢垂下按摩的手，身上的披肩也有气无力扯了几下。意识化作一片混沌，她正准备阖上眼。 “你的戒指呢？” 一句低沉慵懒的嗓音突然从旁边穿进来。 没有一丝预兆，如石打湖心，泛起层层涟漪。 晚意眼皮跳了一下，心里惶惶愣住，她哼唧了一声，胸口气息一时没顺过来，很憋闷。 她慢慢睁开眼，不觉眨了眨……想确定自己是否听错。 车厢的音乐声还在，风声也还继续吹过耳边，一切都是清晰而真实的，平复好呼吸后，她慢慢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座椅上的人正单手拿着手机，架着腿慵懒半躺在椅子上。 屏幕白色光亮映照在他脸上，只能看到他侧脸的剪影，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和丰润的双唇，一笔而下浑然天成，轻巧得像天然勾勒而成的线条。 无需多加修饰。 太阳xue突突的酸痛起来，晚意的眉头一点点紧锁。眼神里充满疑惑和不解。 “什么？”她轻声问道，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泛着莫名的沙哑。 康显渠放下手机，微微倾身，侧过头，左手手肘支在座椅扶手上，手掌微微张开晃了一下，无名指的一圈亮光时隐时现。 他脸上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婚戒。”带着薄薄的酒洌香息，他简短而语气笃定抛出这两个字。 晚意心里一滞，随即低头一扫，不住张了张嘴，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是这个。 还以为是什么…… 她心里暗松了一口气，神色稍霁。 “画图的时候摘了。”她不想找借口，如实回答。 她有这个习惯，画图时手上不戴首饰。 康显渠扫了她一眼，眼光没停留多久，后继续道： “今晚有媒体记者在，还是要注意一下。” 语气没有太大起伏，是一句很轻松的提醒。 晚意微微愕然，随即笑了一下，点点头，心里明了。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们一起出席宴会，接受了一些媒体的采访，当时她没有戴戒指，好像在场有记者提问了一句，她打圆场说戒指送去保养了，也就笑笑过去了。后来这事不知为什么就被有心之人捕风捉影大肆报道，连带引起一些的本可以避免的困扰。 所以他们都了解。 她的一双手交握搁在膝盖上，手指轻轻滑摸着裙面布料，黑色的缎面裙在暗黑的空间里更沉得不见痕迹。 康显渠重新躺回座椅，抻了下双腿，舒展下双臂，淡淡说： “过几天回家，记得戴上。” “好。”晚意又点点头应下，接着询问般提醒了一句，“东西我都买好了，你看还要不要再添点什么？” 康显渠还是一样的姿势。 “不用了，都是你精挑细选的，错不了。” 晚意低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慢慢侧脸看向窗外。 夜风越发干爽，眼睛的氤氲被吸干，一阵花雨慢慢飘落下来，扫过她的眼睫，滑过脸颊，痒痒的，她甩甩头，张望着不远处眨了眨眼。 笔直车道旁，一座座高楼建筑好像是矗立在夜色中的灯牌，楼内白色灯火通明透亮，楼外彩灯滚动流光溢彩，映照着大大小小的橘黄色路灯，看上去一片璀璨辉煌。 一颗金色的大圆球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片亮金色的灯光把周围一片闪得黯然失色。 造型奇特的洲际酒店，真的是够金碧辉煌，够土豪的。 蓦地她笑了一下，回过头看向他。 “对了，方才在席上，怎么好像听到有人说……要买游乐园建厂？谁这么阔气啊？” 康显渠听闻怔了一下，挪了下身子，又立马摇头浅笑：“大家说笑的。” 晚意咦了一声。侧了侧身，眼神里添多一分好奇看向他。 他捋顺袖口坐定，“就前几天GQ0216那块地的新闻报道，有看吗？” 晚意忙点点头，她知道。 他接着说：“阿公好像有意参与投标，结果他们就说是我要买来建厂。”以讹传讹 晚意恍然，旋即莞尔一笑，不怪那些人这样做这样的猜想。 康显渠的爷爷早年靠实业发家，在海外置业投资买了许多地皮，他这几年的商业版图已经伸触到世界各地，那些地皮好几处也都被他拿来建工厂。 前不久他刚去东南亚那边出差，就是为了他的新工厂落地建成的事。那些人这样问他，也情有可原。 不过…… “那地方哪能建厂？”那可是商业区。 “所以说是开玩笑。”他的笑声清亮爽朗，满心不以为意。 晚意额前一丝头发突然飞出去，与外面的风卷在一起疯狂飞舞，她专注的看着那风的方向…… “阿公有说要建什么嘛？” 狂风吹作，她的声音夹在其中，细不可闻。 康显渠沉思了一下，放下架着的腿，指关节揉着眉心，淡淡道：“不知道。” 那个地方他也没去看过。 “……可能综合体？”他胡乱猜测，说着又摇摇头兀自笑了一下看向她，一脸玩味。 “你是行家，你来建议一下。”他嘴角上扬，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晚意别面笑了一下，“我怎么知道，不过，建综合体也挺好的。” 康显渠双手交叉撑住后脑勺，仰头望着车顶的天窗，喃喃叹息：“……也才刚放出消息而已，还没挂牌公告。” 他转头看了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饶有趣味问她：“怎么？你也有意要参与？” 晚意醒神，无奈轻轻瞪了他一眼。 “外公说的，凡事，保持敏锐。” 而且她是做什么的？对这个感兴趣不是很正常吗？ 他笑了一声，收起刚才的调侃和不正经，转头又继续打开手机看起来。 晚意拿过手边的矿泉水，用力拧了几下瓶盖，防滑条纹摩擦手指腹麻麻的，她昂头慢慢吞了几口，闭上眼睛。 水沿着舌头顺溜到胃部，肚子里的酒好像被稀释。 突然旁边有汽车声浪从后面传来，一路延绵不绝，风一带而过几辆跑车从隔壁的车道呼啸而过，车速极快往前直冲，越过前面的车辆，蜿蜒而行，神龙摆尾。 他们的车突然过安全带，晃悠了几下后停滞不前。旁边的车辆陆续停住不前，通通亮起刹车尾灯，红火一片，。 他们正好停留在靠路的一边，熙熙攘攘的声音渐渐起来。 没一会儿车又进了几步，又停下来。 晚意捂着披肩上的胸针，手用力攥紧，深深吐气。胸口突然像海水倒灌，堵在胸腔，蔓延到胸口了。 她低下头，拉开包包的拉链，手有些不平的颤抖。 康显渠放下手机，看她的手指翻着晚宴包，神色不安。 “晕车？”他轻声问。 “对……。”她无力笑，继续手里的动作。 晚意颇感无奈。她偶尔会晕车，像这种塞车的情况，车子走走停停，任是司机有再好的开车水平，她是一点都抵不住。平时随身会备点晕车贴，今天出门急，东西好像没放进晚宴包里。 康显渠瞥了一眼，转头按了下按钮，前面的隔板慢慢降下来。 “康总。”康显渠的助理李行问道。 “晕车贴给我。” “好的。”李行随即递了一个盒子过来。 晚意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也很快消失。 他把从盒子里拿了两小片，撕了贴片上表面的塑料贴膜递给她，动作利落快速。晚意接过望了他一眼，“谢谢。” “你什么时候也晕车了？”她笑了下问他。 他只抬了下眼，把盒子盖上恢复原状，“上次有个客户留下的。” 她点点头，托起手掌心瞧了瞧，两个小圆片像小月亮悬挂在一起。 “怎么？”他斜乜了一眼，身子侧过来。 似有雾气腾腾弥漫过来，她忙摇摇头。 “没……突然觉得，也没那么晕了。”喉咙处也黏黏的开始发紧。 他嗯了一声。 她抽了张纸巾把手里小圆片盖住包住，攥了几下成一团放进包包，拉上拉链。 路况还是没有好转，车还在一步一步龟速前进。康显渠抬手看了眼表盘，神色不耐。 “李行，还有多久？” “康总，估计得三十分钟。前面发生交通事故，现在都是红的。” 他用食指敲了一下表盘，抿抿嘴。 “去岚苑。” “好的。” 车在车流中缓缓前进了一小段路后拐进一条整洁安静的小巷，朝另一个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