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思鄉

    坐車回到了顧公館，顧青岩下了車便先問了盧映露在哪，聽管事說二少奶奶今天沒出東院，顧青岩有一瞬的意外，但又很快地體會過來。

    幾次開會的日子，盧映露都會到別的院落走動，她最常去四弟的南院，畢竟老四媳婦和她年齡最接近，不過前兩天老四媳婦生產了，整個顧家上下都為此忙活著，想來是她今日沒有出去的原因之一。

    但更有可能的，是盧映露想家了。

    顧青岩的判斷是有依據的，老四媳婦生產的隔天，盧映露去探望過，之前也說過有陪著大嫂幫忙整理別院，讓老四媳婦娘家來陪產的親人居住，如今孩子生下來，老四媳婦身邊既有公爹婆母又有娘家父母，還有一幫妯娌圍繞，這場面對初為人婦的盧映露來說，應該頗能勾起思鄉情緒。

    一旦這麼想了，顧青岩就能理解，為何盧映露去看過孩子後回來對自己形容第一次抱新生兒的感覺時的神情，會是有點嚇著了又有些欣羨的樣子了。

    自己對於少女的纖細心思還是不夠有洞察力，顧青岩有點埋怨自己，往東院裡走的腳步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

    剛入了東院，便看見管事王冕極其安靜的掃著院裡的落葉，王冕幾乎是一聽見顧青岩的腳步聲就抬起了頭的，他給顧青岩指了指書房，顧青岩瞬時會意過來，小姑娘又窩進自己書房裡了，八成是看書看累了睡著了，於是放輕了腳步，往書房走去。

    正午後的陽光西斜，書房向南，午後陰涼正適合午睡，盧映露在躺椅上縮成小小的一團，懷裡攏著的，是今天印刷館送來的書，那本顧青岩親自編纂，她幫著教過稿的西洋建築史教科書。

    顧青岩看著盧映露睡夢中微微蹙起的眉，愛憐之情便止不住了，這一早上，自己出門後，想家的盧映露就只有一屋子書本作伴，寂寞的只能抱著他們合作編成的書，聊以慰藉。

    身在家風自由的顧家，又是男子，顧青岩一直是來去自由，隨心所欲，直到傷了腳才自困宅中，但盧映露不一樣，盧家和睦但家風保守，她自小學會的觀念也還是老派思想，娘家是不能隨便回的，即便就在鄰近的青城，所以看到文秀靈生產有娘家人來陪伴，突然便有些難過了起來，因為除了走春以外，也就只能是生死離別的大事才見得著家人了。

    這段期間和顧青岩關係越發緊密而忘卻的思念一旦被勾起，就連在夢境裡都是出嫁當天拜別父母的畫面，小姑娘睡著夢著，眼眶因為夢境中的離別而泛紅，顧青岩在她腳邊坐下時，便看見一滴淚悄然的從她頰上滑過，怕盧映露在夢中被魘著，顧青岩伸手輕輕的拍了拍盧映露的臂膀，這才把她從淚流成河的夢境中撈了出來。